“口哨声？再说具体点？”张山眼睛一亮。
“当时我聊完天，刚关了音乐，听到一阵口哨声，吹的什么歌不知道，反正是年轻人喜欢的流行歌曲。开始我还以为是电脑里发出来的，又专门看了一下电脑，才确定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声音挺响，但吹的时间不长，我刚听到就没有了。”刘香说。
“时间能再说准确点吗？”
“我看看。”刘香点开一款聊天软件，打开聊天记录，对话栏里出现了几句很暧昧的话，很显然和刘香聊天的是位男性网友。
“十一点二十七分。不过应该比这个时间再晚一点。”刘香说，手指又快速弹动两下，打开了另一款聊天软件。这是一款视频聊天软件，对话栏里显示有聊天时长，四十三分五十六秒。
“差不多十点五十一开始，四十三分五十六秒，算四十四分，十一点三十四，是这个时间。”刘香又是翻眼珠，又是扳手指头，好不容易确定了听到口哨声的准确时间。李姒正要朝记录本上写，刘香却又惊叫道：“不对不对，关掉视频后我还和另一个朋友又聊了两三分钟，所以应该是十一点三十六左右。对，没错，就是这时候！”
“确定了吗？”张山挺怀疑地问。
“确定确定，不会错！”刘香一脸天真又顽皮的笑，仿佛是一个总是因为马虎闹出笑话，此时又出错了的孩子似的。
李姒狠狠地拧了拧眉，把头扭向一侧，轻轻咳嗽了一下。
“声音的来源是外面，能确定是从楼下传来的……还有没有听见别的什么？比如脚步声、东西打破的声音等等。”张山又问。
“在这里没有了，到客厅时听见对门的狗又在叫。他那只狗最爱乱叫，只要有一点动静，就叫个不停，吵得人心烦！”刘香对着隔壁赵斌家撇撇嘴说。
“一般有什么样的动静狗会叫？”
“就是有人上下楼梯，路上有人说话，汽车喇叭声响了一点，基本上只要有响动，它都会叫。我们这楼里的住户都被吵得不得安宁，可人家不管你受不受得了，还动不动带出去吓人。今天你们既然来了，这事也得给管管！”
“你也跟他起过矛盾？”
“那倒没有，我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再说，我也没那闲工夫，去跟他较劲。我是在网上看见有人说这事，既然我也住这儿，不也得说句公道话。”刘香摇摇手说。
“这事也传网上去了？是住这的人传的吗？”
“应该是吧，有图有真相的，还被发过视频。图片我记得收藏过，找出来你们看看。”刘香打开电脑上的一个图片夹，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好多女人的自拍照，每一张的表情、服装、发饰、发型都不同。虽说表面上不同，但其实共同点也非常明显，那就是表情一律娇俏可爱，以嘟嘴卖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飞吻为最多。服饰的款式、花色五花八门，但一律露出脖颈和锁骨，甚至还有几张穿的是吊带睡衣，令人不好意思直视。发饰就更加千变万化了，蝴蝶结、兔耳朵、皇冠......有时是发夹，有时是发带，有时是头巾，大约只要是那些小饰品商店里有的，这些照片里都有。发型自然也是多变的，高马尾、丸子头、哪吒辫、直长披肩、大波浪、小卷卷......不一而足，凡是你见过的发型，无论年龄大小，也不分头发长短，都无所不有。这些照片上的人却是同一个人，大到出奇的眼睛里，眼珠黑的像掉进沥青里的煤球，脸却很窄很小，下巴尖到可以和钢笔尖相比。这女人似乎很年轻，因为脸上没有一点皱纹，但又似乎并不年轻，因为无论她做出何种萌萌的样子，脸上都像是罩着一个面具，并生怕这个面具会垮掉似的。
照片上这个女人有点眼熟。张山疑惑地看一眼李姒。李姒却捂着嘴，像是在努力憋住笑。张山恍然大悟，这女人并非别人，正是刘香本人，当然，也不能说就是她真人，而是被PS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的刘香本人。
张山觉得自己窥见了别人的隐私，想别过脸去。可刘香并不介意，一边在自己这些照片里寻找有关赵斌的那张网传图，一边感慨地说：“还是照片好，能够让你回到年轻的时候，变回年轻时的样子。我的那些朋友一见到我的照片，都夸我长得好看，我就感觉自己真的变年轻了。大家不是都说，人老是因为心老了，只要有一颗年轻的心，你就永远不会老。不怕你们笑话，我就觉得自己还很年轻，还能够和那些二三十岁的人谈得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周围没有亲戚朋友经常来往，相互照顾吗？”张山和李姒一样，已经看出了刘香的自信和陶醉，建立在网络的虚幻世界里，就像建立在沙堆上一样，于是忍不住想把她拉回到现实中来。
“有啊，不过现在来往的比较少，大家都在网上联系。”刘香很欣赏地看着那些失真到难以想象程度的照片，但这张真正属于她的真实的脸上，那愉悦的微笑都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同情。
“还是该多和周围的人接触，彼此能有个照应。网上说的再好，毕竟没见过，归根到底其实还是陌生人，谁也不了解谁，一不小心还可能受骗上当。网上骗子的花样非常多，被骗的也大多数是女性，还是不要太依赖网络，免得吃亏，是不是？”张山继续说。
“找到了！你们看，就这张。”这时刘香刚好看见了那张图。张山和李姒凑过来瞧了瞧，看见图片上的赵斌一身黑色休闲服，脚蹬运动鞋，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细长的凤眼目不斜视，正和他的藏獒一起阔步前行。这一人一狗，一个又酷又帅，一个又凶又悍，抛开不拴狗绳这层危险不谈，这样的狼系组合似乎很符合现代人的审美。
“拍这照片的人是在批评他目中无人吗？拍得跟画似的，我咋觉得像是在替他搞宣传呢！”
“现在人不仅审美，也审丑，并且丑的也能给审成美。”李姒似笑非笑地说，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刘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