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写小说,从不在现实中伤人。这是我做人的原则。”侯峰理理乱糟糟的头发,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天花板,郑重其事地说,“你们看我,手无缚鸡之力,也不像能伤害谁的样子吧。再说了,我犯不着和别人生事,小说才是我的世界。”
“嗯,看出来了。那你昨天还听见别的什么了吗?”张山点一点头,问。
“好像......说实话,没注意。不过好像听见有关门声,声音还挺大。”侯峰犹豫了一下说。
“从哪传来的,能判断吗?”
“不能肯定。好像是......阳台那边,也可能是楼梯那边。当时我正在构思《他妈的好运》,想写出一个史无前例的好开头,精神都在这个点上,所以对别的有点糊涂......”侯峰手指按在太阳穴上,显出努力回想的样子。
“当时你在哪里?”
“在卧室。”侯峰指指那个摆设都高大上的房间。
“如果声音是从大门这边传过来的,震动来自左后方,你会本能地向左边侧耳朵。如果来自阳台,就是前方,你可能不会转头或侧耳。当时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能想的起来吗?”张山一边分析一边问。
“我当时在看电脑,听到后抬了抬头。然后,我不能确定是不是还有第二声,就望了望阳台,又听了一下门口的动静,结果什么也没听见。”
“那声救命的喊声是什么时候听见的?这之前,还是之后?”
“应该是这之前就听见了。听见的时候,我正写到彭彰被吸进飞船。关门声突然传过来的时候,彭彰已经在飞船里沉睡了半个世纪,被带到了一千年后的后月亮时代。”侯峰好不容易肯定回答了一次,这还得感谢他小说《他妈的好运》的主人公彭彰。
“从你电脑的位置和你的第一反应可以判断,声音是从阳台处传来。电脑靠近阳台,距离大门远,即使有声音传过来,也不会很大。并且人的本能反应也很能说明问题。你再根据经验判断一下,这关门声可能来自哪个方位?楼上,楼下,还是隔壁两边?”张山走到客厅,又走到阳台,再走回来说。
“这——很难判断,都有可能。”侯峰笑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真的判断不了。不过......”侯峰又想说什么,却停住了。
“想起了什么你就说,没关系!”张山鼓励道。
“好像有人吹口哨,吹的是......《此山是我开》。对,就是这歌,最近挺火的。”侯峰很有力地点一点头说。
“《此山是我开》,为强盗唱的歌啊!还很流行。你会唱吗?”张山一听这歌名,有点哭笑不得。
“我听过,不会唱。我这嗓子,唱不了歌。不是为强盗唱的歌,是唱给敢于开拓创新的人的。”
“啥,这怎么歌唱开拓创新啊?”张山差点惊掉了眼珠。
“这歌的歌词里有这样几句:'我斩妖伏魔,踏平四方,这是我的山,别人不敢攀。'说的就是这是我开拓的世界,因为我敢为人先。”侯峰很流利地说出了歌词。
“这也行?不过这名字实在......你歌词记得这么好,真的不会唱?”张山斜一眼侯峰,问。
“真——真的。可能勉强能哼两句,但唱实在不会。”侯峰有点结巴地说。
“对了,你刚才说的《他妈的好运》又准备写什么?还有那个......后月亮时代是怎么回事?”张山对侯峰大开的脑洞可能真的充满了兴趣。
“主线是写一个叫彭彰的男人,因为长相丑陋,一直没有施展才能的机会,被炒了鱿鱼,独自来到野外,意外被外星人的飞船掳走。这外星人来自宇宙之外的另一个宇宙,完全不受我们这个宇宙时空的限制,可以在所有时空内任意穿梭。彭彰被飞船带到了一千年后的非洲,发现人类已经返璞归真,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过的高度文明。彭彰就运用自己掌握的知识,引领人类发展,战胜各种困难,成了无所不能的人类始祖。”侯峰滔滔不绝地说,“至于后月亮时代,是指月亮和地球的距离是现在的两倍,很快就要脱离地球引力,从地球磁场逃逸出去了。所以我们看见的月亮就是一颗大星星,并且不能每天看见。”
“你这小说有点科幻色彩,比前面的有意思啊。”
“科幻不科幻的不是重点,重点是展现彭彰的人格和男性魅力。”侯峰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拳。
“是不是也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换了一个时空,就变得无所不能了?”“大概......大致如此吧。嘿嘿——”侯峰此时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仿佛彭彰就是他自己,如此夸耀自己,他还是有点难为情似的。李姒把脸扭到一边,偷偷笑了。
“这个人物很正面啊,为何取一个如此粗鲁的名字《他妈的好运》?”张山也笑笑问。
“这是噱头,噱头,不是贬义。意思可以是感叹什么德啊、才啊,真的、假的,都次要,运气好就是一切,运气好就是他妈的真理。”侯峰说完,突然冷冷一笑。
“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不过,搞创作还是不能脱离生活。大家不是都说,文学艺术要从群众中来,再到群众中去吗?你整天关在家里,一呆十多天不出门,这不是闭门造车吗?”张山忍不住劝侯峰。
“那都是理论,并且是过时的理论。现在的时代是想象与创新的时代,东西是没有造不出来的,只有你想不到的;小说是没有写不出来的,只有你不敢想的。”侯峰踌躇满志地说,“想象力就是创造力,这才是真理!”
“这话虽然没错,可也不能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更不能凭空编造嘛!”
“世界本来就没有规矩,是人编造出来的。既然可以编造,就可以把它打乱,重新编造。并且,规矩是给缺乏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人遵守的,有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人,能重新定义规矩。”侯峰挺着胸脯说,仿佛他自己的身上就承载着这种巨大的责任和义务。
“师傅,你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我们可以走了。”李姒看张山谈兴又浓了起来,怕他又收不住了,急忙提醒道。
“哦,好,那再见。想起了什么记得联系我们!”张山反应过来了,和侯峰告辞离开。
“师傅,这作家在说谎。”两人走到楼梯的拐角,李姒悄声对张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