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傅砚川回到办公桌前坐下,许仕便很快的离开了。
傅砚川刚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的老人就先一步开口说话:“晏之,是不是我不打这个电话过来,你就不准备告诉我新闻的事了?”
“您不是看见新闻了嘛。”傅砚川将手机调了扩音放在桌面上,起身去开了办公室的灯。
他往回走,穆青禾的嗓音顺着手机的一端又循循而出,安静一隅里格外清晰:“这么说,新闻的事是真的了,你要娶廿家的女儿?”
傅砚川在桌前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却没有回答,等了一会儿又倚着靠椅抬头望着房间中央的顶灯,亮堂而刺眼,他盯着灯芯看,灼热的一点,他淡漠的神色才软了下来,继而低沉而笃定的开口:“对。”
电话那端微微顿刻了一会儿,深思熟虑的说:“你真的要娶廿家的女儿?”虽然她一直期盼着傅砚川能早日完婚,毕竟她现在身体还算健康,还能帮帮他带带孩子之类的,可廿家那样的境况,到底是有些不太好的。
“是廿家的二女儿,还是三女儿?”穆青禾想了想,想起廿家好像有三个女儿来着,大女儿廿婉馨前些年应该已经出嫁了,那么现在廿家只有两个待嫁的女儿。
虽然穆青禾很少会过问商场上的事了,可北城上对廿家的一些说法也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廿家现在恐怕同宋衍有些纠扯。
傅家虽说同宋家实力相当,可一旦同宋家挑起纠纷,那必定也是讨不到好处的,最后也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穆青禾自然不愿意看到傅砚川因为廿家而牺牲了他辛辛苦苦保下来的霆舟。
傅砚川在那一刻睁开眼,却只是沉默,眸光在浓重的夜里一点一点汇聚,细细麻麻的情绪一点一点笼散在胸腔。
幽黄的灯光将他落成一道剪影,落拓成地上的一幅画。迷雾浓重的深夜,他听见母亲在问是廿家的哪个女儿,但他并没有回答,或者说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他单手扶额,情绪被隐藏在眼睑下。
北城上对廿十廿的传言不好,穆青禾即便身处郊区的傅宅,可这些东西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些傅砚川重来都不介意,那些消息是谁传出去的,无非就是那些廿家里同她不合的人。
可现在,他最担心的是如果母亲知道她的精神状况,恐怕会难以接受,毕竟天下没有哪一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女的另一半是健康的。
傅砚川拧着眉,水墨晕染的眉峰峰回路转的片刻凝着冷冽,他一点一点压下心头的情绪,很长时间的静默,他第一次有了油然而生的无措感。
穆青禾抿了口茶在嘴间,味涩苦乏,她缓缓吞下去后才说:“你想清楚了,一定要娶廿家的女儿,宋家同廿家的那些事....”
“妈,我知道,可我只想娶那个人,也只娶那个人。”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担心,傅砚川才低头扫过桌面的企划案,那是同棠颐集团的掌权人宋衍商定的斯亚舟投资方案,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钢笔单手剃开钢笔的金属盖,在左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慎重而果断。
情绪顷刻翻滚,却独独没有犹豫。
做好的决定,便不容更改。
穆青禾茶杯还停在手间,她隔着手机听见傅砚川语气里的笃定和认真,只是看了看屋里那只红袍,羽翼丰满,上上下下的跳着,原来它都这么大了。“好吧,晏之,你也这么大了,什么事你自己也有个定断。我也老了,我就自己想想清福了。”
“公司的事那么多,你也该自己多注意休息才是。”穆青禾很快恢复了神态,她将茶杯放回茶桌上时,客厅老旧的落地钟正好敲响午夜十二点的钟声。
偌大的房间里,古老的钟声悠扬传至远方,时钟要走不动了,该歇一歇了。
傅砚川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人,很少让她操过什么心,她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末尾有些心疼的喊他注意休息。
“嗯,知道的。”傅砚川应了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劝着穆青禾去休息后把电话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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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夜正妖娆。
雾上繁花酒吧,7307号包房,外面热火朝天,里面却略显安静的突兀。
“别喝了,博岑。”
不远处,温白倾着身子坐着,他伸手去拦住就要开第二瓶酒的廿博岑,廿博岑酒量不太好,只喝了一小瓶酒就已经伶仃大醉了。
“别拦着我,我烦,我还要喝。”廿博岑皱着眉,推阻着温白伸过来按住威士忌瓶身的手,酒吧包间晃眼的光一闪一现的,咉出他喝醉的脸,满脸的不耐烦还夹杂着薄薄的一层怒意。
“廿博岑,你别喝了,你再喝,我就告诉你姐!”温白拽过酒就扔进地上的软垫上,他皱了眉看着摊在酒桌上的人,一幅要死要活的模样。
“廿博岑,你刚回来就来繁花,你姐知道吗?”他知道廿博岑最害怕的就是被他的姐姐廿十廿看见自己这副鬼样子,所以温白便句句不离开廿十廿。
温白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廿博岑,他瘫软在一侧的暗黑系沙发上,眼神迷离恍惚。手四处摸索着,嘴里还喊着‘酒,酒’。廿博岑今天很反常,往日里温白叫他来酒吧喝酒,他是不会沾一滴的,可今日偏偏还是廿博岑将他约出来的。
温白还没等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那坐在地上的人就喊住了他。
“温白,你知道吗,沈池秋死了...”廿博岑摸到被扔在软垫上的酒,打开了瓶头仰头闭眼便饮了几口。浓烈的酒精刺激着温白的神经。
沈池秋死了?沈池秋死了。
温白同廿博岑多年好友,自然知道他嘴里的‘沈池秋’是谁。廿博岑同他的母亲关系其实以前是很好的,可后来沈池秋嫁入了廿家就开始变得冷淡了,廿博岑没有告诉过他这其中的原因,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他不愿意说,温白也没有去问。
廿博岑握着酒身的手垂掉下去,刚打开的酒被滚跌倒在地毯上,黄色的液体汩汩渗进绒毛纤维之中,温白看着那一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
或许,他要的只是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