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望钧巷巷口的一处大树下泊下一辆车牌号为806023的迈巴赫。
许仕坐在驾驶室里，隔着车窗看着站在外面槐树旁的傅砚川，车头的车灯打着，两束光线照出白茫茫的雾气和弯弯曲曲的巷道，傅砚川的身影也隐在槐树的一侧，许仕粗看了一眼，有些讶异。
傅砚川向来自制力很好，就连商务酒会上喝酒都是极少的，可现在那人却靠着一棵大树点了一支烟，车灯打着，许仕隐约看见星星点点的烟火忽明忽灭，飘渺的烟雾绕着那人薄情的指尖醺醺然然的低迷。
许仕从未瞧见傅砚川这种样子，从傅砚川接手霆舟他跟随的那一刻起，傅砚川给他的映像从来就是矜贵高持，可现在那人却在这样一个夜里驱车来到望钧，独自在夜里为自己点了一只香烟。
许仕本想下车劝阻一下，他本就是穆青禾指派到傅砚川身边的人，穆青禾指派他的目的当然不只是为了霆舟的工作，更应该看顾好霆舟唯一掌权人的健康。
可许仕搭在落车锁的手却生生止住了，他想起前不久在霆舟办公室里傅砚川对他的讲话，那么温润清冷的一个人，第一次挑明了他的态度，用一种近乎没有温度的语气对他说，好像就在说一些平常话，如果不是里面的冷意让许仕察觉到不对，他可能差点以为自己的身份被满的很好。
“许仕，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既然现在还在霆舟，你就应该知道该听谁的，不该听谁的。”
“我母亲年纪大了，有些事儿想不通透，但你应该想通透。”
是了，那么早就接下霆舟那个大乱摊子的人，既然能顶着压力将霆舟发展到今天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穆青禾指派他的事，不过是不及底线便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当廿十廿出现的那一刻，那么所谓的宽容对于傅砚川都变得举足轻重了。
许仕思绪飘荡了很久，脑海里一直是傅砚川今日同他讲的话，在其位谋其职，他不会使用一侍二主的不忠之人，这话意思许仕很明白，一侍二主要么离开，要么只为一人所用。
许仕只看了看外面傅砚川的身影，香烟已经快要燃尽，烟火黯淡了很多。
他在手机里输入了一行文字，随后点了发送，见到发送至成功的字样，许仕才将手机关掉揣进了商务西装的衣袋里。
都是成年人，选择题该选什么，不该选什么，他知道。
香烟的尼古丁气味溢散在空气中，白雾拢卷着手里的烟火气，傅砚川举着手，烟尾从薄唇中滑出溢带着烟雾，香烟燃得很快，星点一路烫到了指尾，灼烫到皮肤时傅砚川回了神，他将烟蒂扔下，残饶的烟雾里视线晦暗如梭，他盯着一条巷路望，目光仿佛落在了那巷尾深处。
夜里一点，他在夜里呆站了一个小时，然后才离开了，车尾806023的数字在明黄昏沉的路灯下模糊不清。
夜里一点零三分，廿十廿侧身从缝纫机前起身，回到了阁楼卧室，她站在阁楼左侧的窗边，正好能看到巷口处的路灯，萤黄的灯光像极了盛夏的萤火虫，恍惚的几声车鸣声消散让她产生有人在巷口的错觉。
大概是她太累了吧，廿十廿抬手揉了揉颈部，左肩伤口疼得厉害，她勉强换了件睡衣才躺进床间，本想休息一会儿洗完澡再睡，却想着那几声车鸣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
廿十廿醒来的时候，廿博岑已经在楼下的房间了，温白没有来，昨天接到她的短信说不回去了，廿博岑便自己回了廿家，温白自然也是回了温家。
“姐，我给你带了早饭，去车上吃吧。”见廿十廿从楼梯下来，廿博岑迎了过去，他伸过手去扶住廿十廿，她的左肩受伤，人也消瘦了一大圈下楼梯都让他看着触目惊心。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廿十廿借着他的手踩到房间的木制地板上，她昨晚睡得晚，可生理闹钟还是按时叫醒了她，见廿博岑没答话，她偏过头看了看廿博岑的脸，有些不自然的样子：“你昨天没回廿家？”
廿博岑扶着她往房间的木椅走，背着她目光一瞬沉息，等到廿十廿在木椅上坐下他才平静开口：“我回了。”
“姐，你为什么吃药？”
廿博岑扶着她坐下后转身去到一旁的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他握着水杯，可以喝的温度。一只手从一侧的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攥进手心，一只手温热，一只手冰凉。
“你为什么吃药，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转过身来，将水杯捏在手心里，目光落在廿十廿身上，痛苦而难受的抑制不住将玻璃瓶紧了松，松了紧。
“你怎么看到的，给我。”廿十廿猛地站起身，木椅扶手上的一本书被带落，哐当一声砸向地面，廿博岑在那一刻红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是你弟弟啊，我们是亲人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偷偷吃药啊?”廿博岑捏着水杯站在原地，可水已经洒掉了好多，他红着眼睛质问她，语气里却是愧疚与悲痛。
“博岑....”廿十廿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药会被他找到，可现在他应该已经知道那些药的成分，知道那药是用于治疗什么病的了，她辛苦瞒着的病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为什么要吃药啊？姐，姐....”廿博岑摊开手心，装着蓝色胶囊的玻璃瓶躺在他的手心，眼神只盯着廿十廿，廿十廿看过去，那是她藏着的药。
她猛地跌坐在地板上，神情呆滞了片刻开始疯狂。
崩溃就是在一瞬间的，廿博岑抱着跪坐在地上的廿十廿，嘶哑的安抚着，她在他的怀里不安的动，神色濒临绝望：“把药给我，我是健康的，不能告诉博岑，不能告诉博岑....”
“好，好，我不告诉他，不告诉他，你是健康的，是健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