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凛冬似乎要将整座小城冰封,行人大都将手插入衣袖之中。旁边的小贩也停住了往日的吆喝。城中的积雪将整个小城掩盖,与天地共融。
一个脸色苍白,身穿麻布衣袍的单薄少年,跪在这小城之中一个往日繁华的街道,眼神中流露着与这个年纪大相径庭的悲伤与坚毅。
少年名王飞,今年十三岁。是十三年前被爷爷在城外的大山中捡来的。爷爷一生膝下无儿无女,又见婴儿生而可爱,于心也不忍,便把仍是婴儿的他带回了家,平时以采摘城外大山草药卖钱为生。
虽然家中贫寒,但爷爷仍然用着最大的努力去养育着他,由于爷爷早日积劳成疾,苍老的身躯已然不堪,而此时的凛冬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疲惫不堪的爷爷压垮了,请城中的大夫看了之后,亦无好转。
他听人说,只有那种在天上飞的仙人,或许可以救他爷爷。仙人,他在陪爷爷在大山中采药时偶尔也见过,也在城中的一些大家族之中见过,每次见到那些仙人,他的眼神中总是带着些敬畏。
但他也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不会与那些仙人有所交集,又——或许又有可能。
想到这,他拿出脖子上所佩戴的一个墨绿的玉佩,玉佩很小,却非常坚硬和精致。迥旋的花纹中间有着色泽或深或浅的小点,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在每一个小点周围又有着自成一圈的复杂图样。
玉佩的中间刻着一个王字,这也是他爷爷给他命名王飞的原因,他也希望有朝一日,王飞不像他自己一样一直呆在这座小城里,他能离开这座小城。
他爷爷知道,这个世界很大很大,但他却无法想象,他一辈子活在这种小城中,他所能想到的大就是这座小城外的大山。
王飞也知道,自己除了身上的玉佩和一条贱命之外一无所有。于是,王飞咬咬牙,跪在街道旁,用仅有的玉佩和一份崭新得卖身契企图希望有人可以用仙丹救助自己爷爷。
他知道财不外露,但却没有办法。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方法想出自己有什么办法救自己的爷爷。大雪依旧在舞动着,王飞穿的麻布粗衣本就单薄,此时身体更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车踏来的声音,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敲打着银装的大地。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这般华丽。
王飞抬头看去,他知道,这是城中城主陈家的马车。
蓦然,马车停在王飞面前,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位衣着华丽,长相和善的一位中年男子。王飞看着中年男子,涣散的眼神突然明亮起来,哆嗦着身子,乞求道“拜见大人,我求求大人可以赏我仙丹救我爷爷一命,我愿意一生一世为大人为仆为奴,并愿将祖传玉佩送给大人。”
早些的贫困生活早已使得王飞见惯了人间冷暖,亦养成了坚韧自立的心,也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此时却别无办法。
有时候人并不能一直坚守自己所认为的自尊,世界并不会在意你的自尊,更何况在自己亲人生命垂危面前,自尊又算的了什么呢?
中年男子不由得笑了笑摇头说到“仙丹,我们陈家可没有,甚至这天元宗都没有,那是存在传说中的东西。不过要是普通的丹药的话我们陈家还是不缺的。我们准备去参加这天元宗的测试,正缺几个仆人,今天准备在这客栈留宿,你明天一早就跟来吧,至于那玉佩你就留着便可,金银之物我偌大陈家向来不缺,就当做件善事吧。”
说着,从腰间的锦袋之中掏出一颗圆润的淡黄色药丸,接着抛给了王飞。“多谢大人,大人恩情永生难忘。”王飞面露喜色,接了过来,急忙跑回家中。
城边偏僻的茅屋里,一个老人脸上蜡黄,没有一点血色,消瘦的脸颊上,颧骨高高凸起,眼神充满着混浊,静躺在僵硬的木板床上,此人就是王飞的爷爷。
不多时,王飞便赶到家中,看到爷爷此时现状,鼻子又是不由得一酸,温声道“爷爷,你看,我从咱们城主那里拿来了一颗丹药,你吃了吧,吃了就好了”说着王飞飞快的将丹药送入爷爷的口中。
顷刻,老人猛然咳口黑血,蜡黄的脸色逐渐变的红润起来。王飞内心不由得一喜。
老人卖力的将半个身子靠着墙头,王飞赶紧上前搀扶的老人。原本混浊的眼神淡了许多,但更多的是充满的慈祥。老人看着这个十三年前自己所捡来的孙子,苍老骷髅般的手抚摸着王飞的脸,眼睛猛地湿润起来。
“苦……了你,我的孩子。”
说着又是一阵咳嗽,“爷爷的身体,我自己最为清楚,我啊……可能……不行了,爷爷对不起你呀,你还那么小……,
“劳累了一生,却贫困了一生,死了也没能留下什么。原谅爷爷好吗?你也别怨恨你那爹娘,要是没有天大事,谁又会愿意丢掉自己的孩子呢?
”别哭了,孩子,世上怎能有不散的宴席?”只是我没想到那天…”话未说完,老人的手瘫了下去。
唯一定格的是老人眼中的浓浓的不舍,以及不断流出的泪水,老人死了……
王飞眼睛突然瞪大,他想大声叫,但喉咙却好像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不清的啊啊声音,他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黑了下来。
他曾经以为,伤心是会流出很多眼泪的,原来真正的伤心是留不出一点眼泪。他从未感到过如此伤心,他好想哭,但哭不出来,但他又想不出什么比眼泪还可以宣泄的东西。
十二月的小城更冷了,大雪下的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