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小姐,这桃花酥真的好好吃呢。。。”
“那当然,听说这桃花酥的制法,可是自南国传出来的。这小小的桃花酥,乃是用上好的麦粒精磨成粉,加入山泉水揉成面团,又加入胡麻、桃花瓣等烘烤而成。只这制作过程,便要许多道工序。。。”
“嗯,小姐懂得真多。。。小姐再来一块呀。。。”
“。。。唔。。。若是往后得了空闲,小姐我定要带你去南国瞧瞧,听闻南国九天城,如今已然成了文人墨客必不可少的去处,想来定是热闹非凡的。”
简莫声掀开帘布钻进马车,一眼瞧见织罗坐在女儿身旁,双腿上摆着一个木盒,里间盛了不少如桃花一般的吃食。
织罗这丫头一手掌着木盒,一手捏得一块吃食递至女儿唇边。女儿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定是塞得有这吃食。偏偏嘴中有了吃食,尚且停不下絮絮叨叨。瞧那上下不停开合的嘴唇,简莫声好怕会有吃食喷将出来。
“阿娘~”帘布晃动间,瞧见简莫声自车门进来,古道缘不禁喊出口。许是太过激动,果真有桃花酥的碎屑蹦弹而出。
简莫声面色一紧,斥道:“瞧你这鬼样子,哪里还有一丝大家闺秀的模样!若是再这般任性,去了靖天城便不许你出门一步。”
织罗愣得片刻,手忙脚乱地将腿上的木盒收起来,又捏了手帕替古道缘擦拭唇边的吃食残迹。
“哎呀,阿娘莫要生气啦,女儿这不是将将受了些许惊吓,如今只得用吃食压上一压么。。。”古道缘过来拉了简莫声的手,开启了撒娇大法。
“哼。”瞥得女儿一眼,简莫声扭头冲织罗说道:“你先下去守着,我陪小姐说会儿话。”
见织罗掀开帘布出去后,简莫声又等得片刻,这才急急在古道缘身周转得一圈,“没有受伤吧?”
古道缘笑笑,“阿娘无需担心,方才虽是有些惊险,好在下边的人护卫得力,女儿连皮外伤都不曾有过。”
简莫声拉了古道缘过去坐下,方才有些埋怨又有些愧疚地开口:“也是阿娘一时糊涂,怎的就应了你的请求,让你陪阿娘来这凶险之地。”
“不怪阿娘啦,是女儿自己要来的。再者说,女儿这不是没有受伤么,阿娘莫要自责呀。”
伸手将散至少女面门的发丝抚至耳后,简莫声方才郑重其事地开口,“去了靖天城一定要听阿娘的话,莫要再出门闲逛。这靖天城啊,可比不得自家府邸安全。”
古道缘微微一愣,心里腹诽不已,面上却是并未表现出来,乖乖地点头,“阿娘,是谁这般凶狠呀?难不成,阿娘尚且有仇家在这成国么?”
简莫声轻轻摇头,“阿娘也是不知的,只是呢,这世间之事说来简单,实则复杂之极,并非有仇才会痛下杀手的。”
古道缘一脸茫然,心说没有仇为何要杀人呢?“这是什么道理?不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么?”
简莫声轻轻抚摸几下少女脑袋,一脸的爱怜之色,“梦儿无需知道,只要去了靖天城乖乖听阿娘的话,倒也无甚要紧的。”
“好吧,女儿一向很听话的。”古道缘可不想换来母亲的唠叨,自是一个劲儿点头。至于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谁也不知。
“家主,诸事将毕,只待您来收尾了。”
简莫声还想再说几句时,马车外却是响起一道呼喊声,细细一听,却是那苏统领在唤她。
“知道了。”简莫声如此答了,又偏头瞧一眼少女,说道:“立马便要启程了,梦儿若是有些疲累,先歇息片刻吧。阿娘尚且有事要办,就不再陪你了。”
“嗯。阿娘自去忙吧,女儿好得很呢。”
见简莫声自马车中下来,苏尘绝肃然拱手,“夫人,身亡的兄弟皆已清理出来,只待夫人下令,立马便能引火。”
简莫声点点头,朝一线峡两头瞧得一眼,转身便朝一线峡后方过去。走出几步,忽地想起什么,开口问:“苏统领,对方的尸首可清理出来了?”
苏尘绝答:“清理好了,放于一线峡头前的路旁。敢问夫人,可是要烧么?”
简莫声头也不回地答:“烧了吧,这天气越发热了,放于路旁不怎的好看。”
苏尘绝拱手称是。
过得不久,俩人便已到了一线峡后方。先前那拦路的巨石被李轻楼与金雨寄合力拍碎,只落下一堆碎石块。此刻那原本堆得像金字塔的石块,不知何时被人推平,铺在地上成了一片垫脚石。
原本巨石后方的官道颇为空荡,此时却被堆叠得整整齐齐的木柴占去了大半。半人高的木柴上方,静静地躺着好几道身着灰白长袍的身影。那几道身影,便是此番遭遇黑衣人袭击后身亡的古家护院。
瞧见简莫声过来,受伤的,未伤的护院齐刷刷偏头朝她瞧去,眼神之中尽皆有着些许哀伤。无论如何,总归是往日朝夕相处的兄弟,此时遭遇不幸,他们又哪里能高兴得起来?
见一众护院情绪皆有些低落,简莫声清一清嗓子,朗声道:“诸位兄弟切莫太过悲伤,如咱们这般在世间行走之人,总会遭遇一个个意外。原本,他们是可以逃离的,但他们却并未这般做,诸位兄弟可知这是为何么?”
“因为,他们尽皆是咱古家的好儿郎!自打入了古家门下,他们便生得堂堂正正,死得轰轰烈烈。大敌当前之时,他们宁愿身死,也绝不肯做一个孬种!他们,都是好样的!”
“奴家在此想要问上一句,若是先前逃离的敌人回返,诸位兄弟,可会怕么?”
“不会!”
一众护院似乎被唤醒过来,眼神带上了一丝凌厉。虽是回答得参差不齐,让原本应该慷慨激昂的话语显得略微混乱,却也并不能遮掩住他们的激情澎湃。
简莫声再问,“你们,怕么?”
“不怕!”
声势震天,久久未绝。
简莫声满意地点点头,“我简莫声掌管古家十余载,虽是不曾主动欺负过旁人,可也容不得旁人欺上门来!我要告知诸位兄弟,那些死去的兄弟绝不会白死。或早或晚,诸位兄弟总有手刃仇人的一天。敢杀我古家之人,此仇,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
一众护院低落的情绪瞬间消失无踪,怒火与杀气自胸膛汹涌冲出。恍惚间,这般震天的喊声似乎也带上了浓浓的杀气。
风闲流立在一旁,原本漠不关心仿如看戏一般,此时瞧见这般变化,不由在心中暗自赞叹起来:古家家主,名不虚传!
“引火!”
简莫声一声令下,便有家奴拿了火折子过来,在木柴下方开始引火。
火随风势渐涨,越燃越烈。过不多久,用木柴搭建起来的平台化成一片火海,将四周的空气烧得火红而滚烫。
留下几个家奴收尾,此间之事便算完结。简莫声一声令下,商队缓缓开拔,朝着一线峡前方行去。
得了简莫声之令,苏尘绝骑马随在马车旁行进。若是所料不差,想来夫人是要问些什么。
果然,过不多久,便有简莫声的声音自马车内传出。
“苏统领,此事你如何看?”
苏尘绝面色肃然,“回夫人,属下无能,未能自那五人口中问出有用的东西。”
简莫声在马车里沉默良久,方才淡淡开口,“苏统领见多识广,可曾瞧出那些人用的是哪一宗门的功法么?”
苏尘绝面上升起一抹羞愧,“属下无能,倒是未曾瞧出来。那与属下敌对之人年纪不小,所学颇杂,但出手之间,无不是些寻常招式,并不如何精妙。细细想来,以他那般修为,应当是刻意将自身最为擅长的招式隐去,不肯让属下瞧了出来。”
“这样么。”
简莫声的语气很是平淡,苏尘绝听不出是何情绪。虽着实怪不得他,可还是开口道:“属下无能,请家主责罚!”
简莫声在马车里笑了起来,“对手刻意为之,我责罚你做什么。”
苏尘绝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憋得许久,方才说道:“多谢家主体谅!”
“我问你,你觉着,那封刀林的少年如何?”
“这。。。”想到先前自己的推测,苏尘绝不知该不该照实说,迟疑一阵,方才开口,“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虽主仆有别,可我自幼便由你护着,古家有今日,你功不可没。到得如今,哪里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我既然问你,便只想听你说些实话。你尽管说来,难不成我还会怪么?”
“既是如此,那属下便如实说了。照属下瞧来,那封刀林的少年修为倒是不差的。可相处不多,品行便无从知晓。但今日那伙人无故退去,当不是那封刀林的少年所为。”
“哦?这是为何?”简莫声的嗓音听来有些惊异,再不复先前那般波澜不惊。
“家主不通武艺,当是不知那伙人的实力。只那与属下敌对的黑衣老者,修为便比属下略高几分。先前敌我双方虽是势均力敌,可那老者后头又带十来人下来,皆是四品高手,若非有人从旁相助,今日咱们怕是生还无望的。那封刀林的少年虽说修为也不差,可对上经验老道的四品高手已是有些吃力,如何能将那老者吓退?”
以简莫声那只比寻常人强得些许的身手,哪里能瞧出这般名堂来,此时听来自是略显诧异,“照此说来,是那自称出身无双宫的李轻楼所为了?”
“想来便是如此。十年前无双宫之人咸少露面,只有一人在世间行走。若是属下未曾记差,便是那自称李轻楼的无双宫弟子。只是这十年来,此人却是销声匿迹,不知去了何处。不成想,今日却是出现在了此处。”
“原来如此。那照你瞧来,这李轻楼既是出手相帮,为何又不肯应下这般名头?”
苏尘绝一手扯着缰绳,面上神情却似是陷入了沉思,过得片刻,方才开口说道:“十年前,属下只听闻,这李轻楼爱凑热闹,又贪杯好色,倒是并未留下多少好名声。至于为何不肯居功,属下亦是未曾想通。”
简莫声不置可否,沉默良久,又问:“你可曾瞧出来,那李轻楼言行举止间,似乎极为在意他身旁少年的看法。若是未曾听差,那少年似乎叫了李轻楼一声‘师侄’。”
“属下先前离得远,倒是未曾瞧得这般细致。至于家主所言的称呼,想来是那少年辈分要比李轻楼高得些许,倒也只是寻常。”
简莫声细细一想,只觉先前的一幕幕场景分外诡异,即便苏尘绝这般说了,依旧无法消去她心中的那份疑虑,“总觉着那少年有些不对,你如何看?”
苏尘绝微微一愣,仔细一回想,方才明了简莫声所问,“家主好眼力,属下曾仔细瞧过那少年两眼。那少年修为虽不怎的高,可那形容举止,端的是从容稳重。即便是属下这般年纪之人遇着这般突袭乱战,怕是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而那少年看起来也不像是痴傻呆愣之人,如此一来,倒也着实怪异非常。”
“你这般一说,我也就放心了。无旁的事了,苏统领自去忙吧。”
苏尘绝拱手应声,驱马紧走几步,朝商队前方行去。
苏尘绝走后,简莫声背靠车厢而坐,面色深沉如水。
此番她带队前来成国,无非是应了侍剑宗之邀约,却没成想走到中途时,竟是遭遇这般悍然袭击。偏偏幕后之人隐藏极好,连苏尘绝这般见识都未曾瞧出一丝端倪。有此一出,让她如何能放心得下?
虽是得了旁人相助,侥幸未落得惨死下场。可对方却不取回报,这哪里像是寻常之人所为?再想想那仿佛胡乱拼凑在一起的三人,这份诡异便越发深沉。
前路未卜,若是她自己孤身而行还好,偏偏女儿也跟着来了。一时之间,简莫声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简莫声后方的马车里,身着白衣的少女身子斜靠在车厢窗边,视线自窗前帘布露出的一条缝隙间透了出去。
随着马车缓缓前行,明媚的阳光与斑驳陆离的崖壁自车窗的缝隙间透了进来,一处又一处,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白衣少女就这般靠在窗前一动不动,略显呆滞的眼神,像是在细细瞧着窗外的景象,又像是在纯粹地发呆。
织罗许是有些不大习惯沉闷的小姐,歪着脑袋问出口,“小姐,您累了么?”
“啊?”古道缘回过神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偏头看向织罗,“先前我被那黑衣人推开之时,你可曾瞧见了那蓝衣公子的举动么?”
织罗歪着脑袋,细细思索一番,茫然道:“没,没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