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璟裕,一个有些男孩子气的名字。可这绝不是因为家里人重男轻女,只是父母希望我能像男孩子一样坚韧勇敢。但“狮子座”的我却没有这个星座标配的霸气和强势,反而多愁善感,很容易落泪。
我有让人羡慕的发量和跟形象不搭的酒窝,万年不变的厚重刘海用来遮挡额头的伤疤,而最让我纠结的就是这双“家族遗传”的弯腿。普通人站着时腿蹬直,能和地面成90度,而我只要用力蹬直,双腿就会向后弯成弧形,好像腘窝根本不管用一样。人家站着就是直角,我却站出个半圆。经常会有同学拿这件事开玩笑,说美女都是圆规腿,而我却是“半圆腿”。
因为这点,我从小就很自卑,从来不敢穿短裙,也不敢穿瘦腿裤,任何会暴露我缺点的衣服,我都很厌恶。我害怕站在讲台以及其他会吸引很多人目光的地方,座位是最让我安心的地方,因为坐着就不会有人发现我的怪异了,只有坐着,我才觉得自己是正常人,而不是没发育好的畸形。
小学时,我就是班里小混混的霸凌对象,因为我太爱哭了。越是流泪,他们就越是开心,仿佛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别的女生因为自己也很柔弱,或者自己也被欺负过,所以没敢上前阻拦,其他男生可能也害怕这些“混子”吧,只是同情地看看我,然后默默地转过身去。他们还威胁我说,只要我敢给老师或家长打小报告,下一次会更严重。所以我总是一个人忍着,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难过的时间赶快过去。
言语欺辱我都忍了,以为只要我不惹事生非,等这一学年过去后,我再分到新的班级,就能有安稳的普通生活。但三年级那次,班里最高的男生一下子把我从讲台推到了门口,额头磕在了门框上,流了很多血,班长吓得赶快跑到办公室去通知班主任。
我爸接到电话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闺女,跟爸爸说谁欺负你了,疼不疼啊。”
本来压抑住的委屈和疼痛一起爆发了出来。之前因为害怕这些男生,也担心爸妈知道后会难过,我一直一个人忍着。但这次看到爸爸,我哇地一声又哭了。
爸爸拉着我的手走到教学楼前的空地上,“闺女别怕啊,发生什么事了,尽管跟爸爸说啊,爸爸给你撑腰。”
“爸...从小...那群男生就笑话我,说我是...半圆腿。今天那个男生也笑话我,还推我!”
“什么?你怎么不早点跟爸爸说,我凶他们一顿,他们就不敢惹你了!”
“我怕...怕他们打我。”
听了这句话,爸爸再也忍不住了。他拉着我气冲冲地回到班里,站在讲台上大喊:“是哪个混小子敢笑话我们家宝贝闺女?出来,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他!”
“这位家长,你冷静一点,他们都是孩子,别吓着他们了。”
“他们都是孩子,那我女儿就不是孩子吗?你作为班主任,怎么连班里孩子的情况都不了解,都不关心,你责任吗?”
班主任尴尬地看了看我,然后让那个推我的男生站了起来。
“小子,我问你,你为什么叫我闺女半圆腿。”
“因为大家都这么叫,她腿就是像半圆啊。”
“你过来看看,我的腿也这个样子,这是遗传你懂吗,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了的。再说了,这是什么丑事吗?就像你,长得又高又壮,我就要叫你大猩猩,然后笑话你吗?你听了心里好受吗?”
“你小子放心,我不会抓着你打一顿。我们都是明事理的人,道理跟你讲了,这次就是警告。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欺负我女儿,咱们就走法律程序吧,这学也别上了,挺祸害人的。”
从那以后,全学校都知道我爸是个不好惹的主儿,所以也没人敢再欺负我了。
到了初中,身边同学素质都越来越高了,我的学校生活也越来越平静,越来越普通。
有趣的是,正是因为这种“软体质”,我才有了另一个大家都办不到的特技。初三时班级举办元旦晚会,我很不幸地抽签抽到表演节目。可是我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也不会作诗,所以只能尴尬地站在讲台上,低着头不敢看大家。突然有人提议,说特异功能也算节目,我正急着回归平常无波无浪的安全状态,所以草草地演示了一个技能,就跑下了讲台。后来好多同学来我座位旁边,向我发出挑战,当然他们都失败了,而我也因为这个又出了名,真是哭笑不得。
其实这个特技很简单,像比心一样将两只手的指腹都对齐,然后在指腹都保持接触的情况下,将两根中指从食指下面穿过去。因为中指比食指长,而一般人的手指用力伸直也无法后翘太大弧度,所以只能让食指从中指“搭的桥”下过去。我想,这也是我的一技之长吧,就像有的人耳朵会动,有的人会用鼻子吹笛子,而我,夏璟裕,也有了别人没有的能力。虽然也不是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本事,但就是莫名觉得骄傲。
后来,我故意选了一所离家里很远的高中,就是想换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环境“重新开始”。梧周高中是梧周县最好的一所高中,学生人数很多,只是高中一年级就有20个班,3个实验班,17个普通班,每班60-70名学生,混在这么多学生当中,我就觉得特别安心。高一开学,我有幸分到了一班,和这群高考角逐中的胜出者一起奋斗。虽然学习氛围浓厚是好的,但班里太过死寂,周围人又“事不关己”、漠不关心,仿佛只在自己的小框架里活动,也让我觉得窒息。尤其是入班时的前几名女生,更是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管,看起来双眼已经“失去高光”。特别是黎放,我观察了她好久,除了“她就是一座冰山,一个学习机器”外,没得出其他结论。
虽然我自己不喜欢掺热闹,却意外地喜欢看着别人热闹。明明别人开心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但我会有一种“天下太平”的满足感,可能这就是人的矛盾之处吧。所以高一上学期,我特意物色了班级最偏僻的地方坐下,这样就能既观察别人,又不被别人注意地度过我的高中生活了。然而我没料到的是,高中竟然要每三周轮换一次座位,就是整体向后平移三排,这样一开始坐后排的同学也能轮到前面来了。更可怕的是,每次月考都要重新排座位,成绩好的同学有优先选择同桌和位置的特权。结果,我就从偏僻的角落调到了前排,和黎放的距离越来越近。
说实话,我对她这个人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害怕是因为她的脾气真的有些古怪,尤其对男生特别不友好。有一次,她洗完头散着头发在座位坐着,有位男同学说:“黎放,你头发真好看,像瀑布一样,我能摸一下吗?”黎放白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到:“请自重。”男生就悻悻地闭上了嘴。
就像每所幼儿园里都有几个捣蛋鬼一样,再好的实验班也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社会人”。这群上课敢光明正大地睡觉,甚至还跟老师顶嘴的男生,竟然不敢招惹这些成绩好的女生,也不知道是出于敬畏,还是真的没有兴趣。
她和我真的太不一样了,有我缺少的胆量和威慑感。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女生呢,难道是严苛的精英教育?还是她在成长过程中遇到了什么事呢?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我也能变得像黎放那样,麻烦和嘲笑就会少很多了。
黎放,你是班级的焦点,而我是个小透明。可能你对我没印象,但我会主动靠近你。
“同学,请问你旁边有人坐吗?”
“没有,你来坐着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