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所有人都在楼下,二人又将魏粟与颜英所住之处查了一遍,屋内陈设大致相仿,皆是干干净净——除了门口托盘上有一大堆鸡骨。颜英床上有只包裹,詹斐手欠,拆开一看,是一件密密实实的鹤氅,看着便暖和。
詹斐有些诧异:“这倒是奇了,昨晚见她,大雪之中,明明有大氅,为何不披上呢?”
楚彻叹服道:“颜姑娘不惧寒暑,功力深厚之人方能如此!”
詹斐翻个白眼,没理他,径自出了房门,却与来人撞了个对面,更出乎其意料的是,来者并非颜英,而是那位少年吴影。
“我家先生请二位一叙。”吴影只说这一句,便挡在路中,显然是要二人非去不可了。
詹斐无奈一歪头,叫上楚彻,跟着他走了。
吴慈仍是倚在床榻上,一副病恹恹模样,旁边有另一个少年侍候着,端茶递药,十分恭谨。
詹斐道:“吴先生还有何贵干?莫不是想起什么了?”
吴慈又是数声咳嗽,还未待回话,楚彻忽然开口道:“茶芽似针,悬空竖立,似群笋出土,色金黄,味甜爽,君山银针,黄茶之珍品。吴老板不能逢人便上如此好茶吧?莫不是最近的生意又赚了不少?吴老板通晓百事,自然知道我是何人。”
吴慈以手抚胸,顺了一会儿气,才轻声道:“楚公子亲来拜访,鄙人怎敢怠慢,待问令尊及府尹安好。”
“家父自然安好,”楚彻道,“府尹大人则是待您亲自上衙门问候呢。”
“怎么?楚公子怀疑此间之事与我有关?”
“难道不是吗?”
“确实是我‘建议’钱掌柜不要报官的。”吴慈大方承认道,“缘故嘛……只是不希望楚公子带人打扰了如此一个清净地。”
“哦?”楚彻一挑眉,“仅是如此?”
“自然。至于这宗命案,我就不得而知了。”
詹斐插嘴道:“吴先生此时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
“方才钱掌柜恰巧听到二位之言,意下似是已在怀疑他,便央我代为澄清。”吴慈笑着说道,竟显得甚是温和,“居于其屋檐之下,总要给人几分薄面才是。”
詹楚二人却也心知肚明,定是钱掌柜偷听到二人关于其身份的对话,告知了吴慈,他心知隐瞒无益,便顺水推舟,干脆把事情挑明了,反而还能占个主动。二人对视一眼,心如明镜,只待对方下一步棋要往哪儿走了。
果然,吴慈继续说道:“既已出了人命案子,便势必要惊动官府,只是此事与我无关,久病之人,图个清静。此事对公子而言实属小事一桩,还望成全。”
“此事当真与你无关?”
“千真万确。”
“就算如此,可我又为何要帮你?”
“楚公子不知,鄙人体弱多病,却能多年苟延残喘,自然是靠着有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了。”
“哦?”
“是与这家小小客栈有关的。”
楚彻轻轻一笑,直言道:“不瞒你说,若是你这藏身之所涉及公事,我自然会对公家言明情状,我虽是对你这消息有些兴趣,却也不会顾此失彼。”
闻听此言,吴慈一愣,一阵剧烈咳嗽之后大笑道:“人无信不立,楚公子如此人品,在下着实敬佩。”
听话听音,詹斐与楚彻对视一眼,即便起身告辞,还未转过身去,只听到一句:“小心赵二。”
二人还不待说什么,便被那小仆吴影让出去了。
而吴慈,仍是那样有气无力模样,歪在榻上浅笑。
詹楚二人出得门来,一声不响地门头走了好一会儿,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楚彻才开口道:“他是何意?”
詹斐无奈道:“字面意思。”
楚彻道:“你可注意到那伙计有甚异常?”
詹斐细细思索一会儿,方才言道:“没有,但他这么一讲,我都不敢再来这件店赚外快了。”
楚彻白他一眼:“那是否可信?”
“宁信其有。”
“他为何要告诉我们?”
“吴慈本质商人,自然是于他有利。”
“借刀杀人?”
“八九不离十,”詹斐笑道,“还能顺便卖楚公子一份人情,指不定到时候用上了呢!”
楚彻听了,也笑道:“与虎谋皮,实为不智。”
“你是虎?他是虎啊?”
“日后自有分晓。”
“我说,这件事也该有个了结了吧?”
“无凭无据的,你能如何?”
“赌一把呗!”詹斐笑道,“有楚公子为我兜底,怕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