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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琼港连云

连云港位于中国沿海中部,江苏省东北部,东临黄海,与朝鲜、韩国、日本隔海相望;西与山东省临沂市和江苏省徐州市毗邻,南连江苏省淮安市、盐城市、宿迁市;北与山东省日照市接壤。

连云港,简称“连”,古称“海州”,江苏省省辖市。因面向连岛、背倚云台山,又因连云港港,得名连云港。

连云港是中国首批14个沿海开放城市之一、中国十大幸福城市、江苏沿海大开发的中心城市、国家创新型城市试点城市、国家东中西区域合作示范区、长三角区域经济一体化成员、《镜花缘》《西游记》文化发源地、新亚欧大陆桥东方桥头堡、新亚欧大陆桥经济走廊首个节点城市、丝绸之路经济带东方桥头堡、国际性港口城市、中国十大海港之一。

连云港有“海”(连岛海滨浴场)、“古”(海州古城、民主路老街、连云老街、六朝一条街)、“神”(花果山)、“幽”(海上云台山)、“奇”(渔湾)、“泉”(东海温泉),是一座山、海、港、城相依相拥的城市,素有“东海第一胜境”之称。这里风景秀丽、环境优美,拥有大面积滨海湿地、海洋滩涂,境内有通榆运河,生态渔业发达,自古以来就是“鱼米之乡”。

感觉连云港[1]

石英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这是白居易的著名诗句,当然与连云港并无关联。但当我观赏了连云港花果山风景区之后,便很自然地想到了白居易这两句诗。也许二者在感觉上有共同之处?

肯定有的。感觉似乎是虚无缥缈的,但又是实实在在的。所谓“虚无缥缈”的感觉,只是说明这山这水的意韵非同凡俗。犹如超绝的艺术品,出神入化,尽皆脱俗,形则伸手可以触摸,意则令人想象无穷,这才是一番大境界。

我觉得,连云港花果山胜景就具有这种大境界。它使连云港不仅是新亚欧大陆桥东端尽头,而且其风光胜景也浓缩了东西万里的精髓与神韵。正是:东下大海再无路,看尽云台愿已足。

连云港的山水博大,博大得气吞星月,浪卷苏鲁;连云港的山水精巧,精巧得石雕天成,树姿各异。连云港的山水粗犷,居高可吟一曲志士壮歌;连云港的山水细柔幽曲,穿山隐洞可闻银铃笑声出自地谷。连云港山水文化意味浓郁,这不仅指它有许多人文景观,碑石书画,还在于它原生貌即含雅风。如今到处都流行“文化”,但如满面低俗,伪设劣工,真正文化意蕴何在?连云港山水则点染得宜,基本上是以“原汁原味”取胜,又不排除雅致的人工布局,这才体现了真正的文化眼光。

那日我游完了山景,过石林石海,杰文俊字目不暇接,胸中融会了古今风韵。当地朋友引我和江苏老作家海笑等同志至山幽处静轩小憩。此际海风为细竹梳拢,变凌厉为轻柔;艳阳为云所释解,分外温煦而多情。这里乃大中之小,闹中之静,巨树中之一片绿叶,主旋律中和弦之琴声。

我因才得到峻峰的精神升华,大海的不吝淘滤,万木丛绿的清新气息,石林书湖的墨香感染,当风景区管理处的同志铺开宣纸,我即乘兴挥毫写下四句,虽不甚工,但相信是一腔真情。海老虽年已古稀,乃青春意兴不减,也当即和诗一首。即毕,我和诸友都拊掌大笑。

由此我进一步体会出“感染”二字的深切含义。据说明代吴承恩写花果山水帘洞即是借鉴了云台山风景。也或许是由于受到这花果山山水的感染才引发了《西游记》艺术环境的创造,是交相融合的产物。

当然,在公元16世纪,吴承恩只能感受到花果山水帘洞神话般的极致,至多在海湾小港目送渔船帆影消失在晨光熹微海波迷离之中,他无法像今天的我们在已具规模的国际大港码头上亲瞻巨轮停泊,巨型吊车钓挂依依眷恋的落日。这些是构成连云港大气势大境界的另一组成部分,也许还可称之为主体部分。

然而连云港人懂得,绝不因这一部分而稍稍忽略了另一部分,即如绝不因夯声的宏伟汽笛的长啸而扰乱了山那边秀林的鸟语,也不容许烟囱的尘雾混淆了翠岭的花香。他们从生活实践中深深认识到:夯声和鸟语、烟囱与花香不仅应并行不悖,而且唯是充分实现了后者才能使一个现代城市、现代港口不致偏废,极言之才不会畸形发展。就笔者出国所见,有不少国家的城市中,不仅有一般意义上的公园和街树,还有自然山林或人造山林。而连云港拥有花果山水帘洞,实在是得天独厚的一大幸事!

在连云港短暂逗留期间,多次看到陇海线上列车送来大陆万里风物,也仿佛看到海上巨轮载来海市蜃楼;天上,是多条航线的民航飞机起落空港;地下,有东海县的水晶与温泉。陆上、海域、空中、地下,可谓上下折射,八面闪光。

“跟着感觉走”的说法也许过于主观盲目,但“感觉”还是包含着客观存在的真谛。我感觉中的连云港,是一个方兴未艾、具有无限生命力的发展中城市,是一个生态与环境协调得较好的所在,是一个令人留恋、韵味无穷的山水之乡,是一个有报告文学的真实又有诗歌散文韵味的艺术整体。这样的地方,光看还是不够的,必须善于去感受它。

“我欲因之梦海岳,一夜飞渡云台月。”

离开连云港两年之后,连云港的许多印象还时不时地在梦中闪现,可见它是一个叫人忘不了的地方。上面我斗胆套用了李白的两句诗,也许不同时代的人们对不同地方胜迹的感觉往往有其相近之处吧?

两年中没有再去那里,不知枯水季节已近干涸的水帘洞是否还要借助人工?想必随着人们的悉心护持、措施的科学得力,高山石隙又该泼洒出万斛珍珠吧?

如大自然惠赐,那将使古老的花果山焕发第二次青春。

【作者简介】

石英,山东省黄县人。现为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中国大众文学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著有《同在蓝天下》《故乡的星星》《吉鸿昌》等。

【作品简析】

这篇《感觉连云港》,真的是一篇凭感觉而谈的文章。文章看似没有章法,想说什么就落笔写什么,不正应了“感觉”二字吗?但仔细读这篇文章,你就会发现,这篇文章由连云港的山写到连云港的海,最后写到连云港的人,连云港的每一处都给作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两年之后作者仍然“我欲因之梦海岳,一夜飞渡云台月。”

【思考与探究】

1.文中开头和结尾这两次引用、套用诗句,在表达上有什么作用?

2.文章标题是《感觉连云港》,作者感觉连云港是一个怎样的城市?

连云港,港连云[2]

陆文夫

我自幼生长在长江边上,日日看着大江东去,白浪滔天;成年后又住在苏州,夜夜听着小河流水,见石桥下波光闪闪。水伴着我自幼及长,夜以继日。不过,要说对水有一点了解的话,那还是在见到了大海之后。

我第一次见到大海是在连云港,这个连云接天的港口城市,它给了我,也给了千百万人以启迪。据说孔老夫子也到过连云港,站在如今的孔望山上对大海瞭望。这位驾着马车在中原大地上仆仆风尘的老先生,当他见到大海之后不知有何感觉,也许,他那颗干渴和焦虑的心会因此而得到一点滋润吧。

大海给人以启迪,给人以想象,给人以力量,给人以勇气。我没有见过与风浪搏斗的人是柔弱的。连云港人大概是“得海独厚”吧,居然能把海州、新浦、连云港三地连在一起,成立了一个规模宏大的连云港市,日新月异地向前发展。我有幸看到了连云港的发展,看到了那始缓而后快的前进脚步。四十年来,我曾经三次访问过连云港。

第一次是在50年代,那时候只知道连云港是一个大有作为的海港,孙中山先生在《建国方略》中就提到过,说那是一个天然的良港,等到“革命成功”之后,要把它建成一个东方的大港。当然,除了知道港口之外,还知道连云港似乎是一座海上的仙山,因为孙猴子的老家就在花果山上,这只灵猴哪能住在一座毫无灵气的荒山里!

说实话,50年代的连云港除丰富的海产以外,并没有给我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东方大港还在想象中,港区里几乎看不见海轮,连岛上晒满了小鱼小虾,苍蝇乱飞。花果山的自然景色很好,但那寺庙破败,水帘洞里也没有多少水。

80年代再到连云港时,虽然有一些变化,但变化还不是太大,新浦也还是几条老街。听说要把新浦、海州和连云港连在一起,暗地里还有些担忧,这谈何容易!

东流百川归大海,如果百川堵塞,东流不畅的话,那大海也就毫无生气。改革开放,百川通畅,这就为大海边上的连云港人带来了活力,他们那种大海的性格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当我第三次来访问连云港时,一个现代化的大港和一个初具规模的现代化城市已经显现在眼前。孙中山先生设想的东方大港成为现实了,连云港人花了整整八年的时间,跨海造了一条6.7公里长的大堤,使得东西连岛和陆地连成了一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连接,大堤可以防浪,可以增加许多深水的泊位,由东南而来的风浪被挡住了,不平静的港区成了静悄悄的港湾,正像那首《军港之夜》的歌中所唱的。当然,这里不是军港,是商港,是一个前途无量的东方大港,因为新亚欧大陆桥的起点就在连云港码头的中央,集装箱可以从连云港直接运送到荷兰的鹿特丹。这一点是孙中山先生当年没有想到的。

我站在连云港的码头上,东望海水连天,西望白云飞越山巅,好像是站在地球的腰带上,站在地球腰带的一个连接点上,从这里东渡西行都可以把地球走遍。连云港,连云接天!

吴承恩老先生也给连云港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遗产,他把孙猴子的老家安排在花果山,这座海上的仙山却被沧海桑田与陆地相连,使得连云港人又“得天独厚”,依山临海,可以大力发展海滨旅游业。江苏省有很多旅游景点,独缺海滨浴场和消夏胜地。连云港可以发展成江苏的“北戴河”,不必面向全国,也不必面向世界,只需要面向本省和邻近各地,瞄准南京和上海就可以大有作为。特别是南京,那里是沿江的三大火炉之一,距连云港只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无论是从目前的情况看还是用发展的眼光看,旅游的费用在家庭的开支中都会逐步地上升。在发达的国家,人们日常谈论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到哪里旅游去。我们的国家还处在初级阶段,但也已开始启动。要知道,我们是个人口大国,不动则已,一动惊人!特别是江苏省,是一个人口大省,也是个经济大省,许多人家的冰箱、彩电都已经不在话下了,目前正在忙着装修房屋、装空调或计划着购买新房屋等。试问,当这一切都做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他们会坐在家里不动吗?不会。人是动物,不是静物,条件一许可,他们就会想出去见见世面;人又是自然之子,生命是在大海和森林中孕育而成的,他们与森林、大海有着天然的不可分割的联系。当人们在纷纭复杂的现代社会中扑腾得十分疲惫时,他们那种原始的基因就会起作用,就会想去亲近大自然,就像孩子想回到母亲的怀抱里。连云港应该张开双臂欢迎,给这些归来的自然之子以温馨,以抚慰。当然,收费不能太高,千万不能瞄准那些大款们的钱包,因为当大款们的钱包突然膨胀起来的时候,他们要找的是销金窟,不是大自然。

【作者简介】

陆文夫,1928年生于江苏省泰兴县,成年后迁居苏州。曾任中国作家协会名誉副主席、江苏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从1955年开始发表小说,以苏州的市井生活为题材,开创了“小巷文学”。著有《小巷深处》《围墙》《美食家》《井》《人之窝》等国内外知名的长、短、中篇小说。曾四次获得全国优秀中、短篇小说奖,2005年7月9日,陆文夫因病医治无效,在苏州逝世,享年77岁。

【作品简析】

陆老先生这篇文章小中见大,用自己的三次来连云港的见闻展示了连云港的发展。从海口到海产,又写到浦街。最后将文章的落脚点落在了连云港的旅游发展上,给我们连云港的发展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的文章是闲适恬淡的,文章多处语言体现了他文笔的幽默。文章结尾是陆文夫式幽默,被他自称为“糖醋现实主义”。

【思考与探究】

1.结合全文来看,“大海给人以启迪”,都给人带来哪些启迪?

2.结合全文理解,为什么作者说连云港“得海独厚”和“得天独厚”?

海之城[3]

舒婷

连云港这个地方,对我并不太陌生。仿仿佛佛知道它应当是个大港,和我家乡厦门一样,停泊着万吨级以上的巨轮。沉甸甸的汽笛声穿过晨雾暮霭,惊起一群一群水鸟;码头上吊车高耸,长臂此扬彼落,从碧波上,托浮起一轮针芒流转光彩夺目的旭阳,又将这一枚熟透红艳而更加饱满的浆果接着了,轻轻放回霞蔚云霓的暖巢里。似乎可以目睹着它,再次从海底直接生长出一株擎天火树来。

站在1986年才动工,1993年已经全线贯通的拦海大堤上,我看到的连云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壮观还要宏伟。好像把整个不安生的太平洋,拢护在怀抱里了。地理书告诉我们:连云港市位于南北过渡和陆海过渡的交会点,是贯通欧亚的各个桥路中路径最短的城市,所以成了国际通道中“新亚欧大陆桥”东端桥头堡。甚至有条件成为沟通三大洲、两大洋的咽喉要道。它因此生机勃勃,因此繁忙喧哗,因此宽博深厚。

我所到过的深水良港还真不少,著名的有如大连旅顺港、上海浦东港,新兴的有广东惠东港和宁波北仑港,比较起它们,连云港除了海运和陆运上的优势以外,素有“东海第一胜境”之称,是全国49个重点旅游城市和江苏三大旅游区之一。

厦门到连云港居然有直飞航线,只不过机场朴素得一目了然。眼下国内许多机场,不管实用不实用,都像暴发户,浮华虚荣大而不当,令人叹息。主人知我生长在鼓浪屿小岛,被娇惯得容不得一点噪声,飞抵连云港的第一夜,就安排住在旅游胜地花果山上。旅馆是翘檐琉璃瓦的仿古中式建筑,雕栏回廊依山盘旋蜿蜒,让我目迷心迷路更迷。由于花果山海拔600多米,是江苏省最高山峰,虽是初春却寒意侵人。热带植物的我,因此打开了暖气。

夜里辗转不能入梦,起身打开窗帘,见明月端肃无声,流星曳地,危崖糙石影影绰绰,林涛却低吟不止。想那吴承恩,必是在这样的天地精华积熠满盈之际,戳笔为刃,剖开自己,迸出一只惊世骇俗的石猴子来。

次日便去游览花果山,好比重新翻读一部《西游记》。只是气候不对,泉水瀑流略瘦,花果遂有些精神不足。听说花果山上有冬桃,只是我来得太迟矣,无福消受。也许当年猴王拔毛念咒作法,以赈济冬天饥饿的猴子猴孙们?现在它们依然满山蹲伏跳跃,搔首挠腮,或憨态可掬或发威长啸或狡视黠行,任人抚摩的是那些被定形的栩栩如生的“猴石”。而几窝王族后裔,高踞在怪石参差的崖缝里,即使我们以鲜果招引,它们也自持身份,不肯与人亲昵。说是惹急了,也会和它们的老祖宗一样,不怕天不怕地,什么样的应声勾当都干得出来。老猴头把他的胎胞“娲遗石”和金箍棒“定海神针石”等宝贝都留在老家护法了,其造型和尺寸与吴承恩的描述一模一样。在这个“西游记”的天然博物馆里,除了“老君堂”和“唐僧家世碑”这些相关的遗迹外,向阳的最高处,仔细瞧瞧,便可认出唐僧徒四人的石像。“沙僧石”“八戒石”“唐僧石”,把人物性格展现得惟妙惟肖,精灵古怪的孙大圣还是那样乜斜着眼睛,似乎又在琢磨什么恶作剧哩。

花果山上有那么多大大小小洞穴,数也数不过来,当地人便统称为七十二洞,大洞小洞,奇洞怪洞,洞连洞洞套洞,传说里洞洞藏妖,个个作怪。找不到盘丝洞,男士们有些沮丧,只好陪我们穿过泻落的飞流,钻进了故事里的水帘洞,这是西游记的精髓啊。洞口水珠叮咚,如缨如绺,我们手拉着手,探足幽深密径,如入“东海龙宫”。终于,从意想不到的另一个洞口,回到凡世人间。回头再到水帘洞拍照,只见洞口上方,还有清道光皇帝的赐书“心印石屋”。

最后的节目是登“观神台”,我这个1800度的近视眼,终于清晰地看见世界上最大的汉字:40米长的“神”字。

下山时,顺路到屏竹禅院歇息片刻。

竹窗净几老藤椅,日影婆娑。汲饮山泉沏制的云雾茶,与新朋友在中国四大名竹——“金镶玉竹”前拍照。眺望山脚下的古建筑群——阿育王塔。该塔建于宋天圣元年,距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九级八面,纯砖结构,10米高。虽经过历史上8.5级的地震,仍完好无损。

我在主人的盛情中,不知不觉品尝过十大名菜之一的砂锅炖驴肉了。由于平时不好肉,所以对如此经典的地方风味竟然印象全无。比较惋惜的是,我在连云港其实只有两个下午的时间,因此既没能游览赫赫有名的东磊奇石,也没能见识到连云港的水晶矿,倒是得到了一块紫水晶原矿石。

【作者简介】

舒婷,原名龚佩瑜,福建泉州人,1952年生。中国当代女诗人,朦胧诗派的代表人物。1969年到闽西山区插队,1972年回厦门先后做过泥水工、浆纱工、挡车工、统计员、讲解员、焊锡工等。1971年起她的一些抒情诗开始流传,“文革”后,其诗作陆续在报刊上发表。1980年至福建省文联工作,从事专业写作,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福建省作家协会理事。

【作品简析】

舒婷的诗歌充盈着浪漫主义和理想的色彩,对祖国、对人生、对爱情、对土地的爱,既温馨平和又潜动着激情。她的诗擅长运用比喻、象征、联想等艺术手法表达内心感受,在朦胧的氛围中流露出理性的思考,朦胧而不晦涩,是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风格相结合的产物。这篇文章从题目《海之城》开始就充满了诗意。整篇文章辞藻华美,大胆运用想象和比喻,尤其是描写游览花果山的段落,又可见舒婷文章语言的幽默风趣。

【思考与探究】

1.文中运用大量的比喻。找出本文中的比喻句,看看这些句子具有怎样的特点,这样写有何好处?

2.探讨本文在构思上的特点。

连云港的回忆[4]

吕锦华

对于连云港,我要说的话真是太多了。

80年代我曾多次去过那里,一次是民间文学的笔会,连云港太多的传说,什么海龙王的花果山的,一下子把那些搜集传说故事的文人给吸引了。我是代替一位同志来参加这个笔会的,此行使我第一次见识了连云港的空旷与博大,而印象最深的则是花果山。满山遍野的奇石与花果仿佛都在讲述着一个神秘的故事,让我好像真的走进了孙悟空的世界里。时隔不久又在那里参加了一个儿童文学的笔会。笔会开在紧贴海边的港口,于是,我又被那里的大海吸引了。记得有天早上我们曾摸黑去海边看日出,等呀等呀,结果厚厚的云层把这壮观的景象挡住了,而就在我们好不失望的返回途中,太阳又从云层后面跳出来了,霎时,刚才还灰蒙蒙的大海忽然一亮,轻浪柔波的海面上立刻变得七彩斑斓金光闪闪,像一匹珠光宝气的丝缎,突然抖落在我们眼前,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我们都惊呆了。后来我曾写过一篇散文发在刊物上,连云港的大海,就这么给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一个惊喜呢。

港口的夜晚当然更迷人,80年代那里就已有了许多现代化的建筑,海员俱乐部等一些漂亮的大厦里灯光明亮,凉风习习满天繁星,星光和灯光相映一起,在黑幽幽的海面上投下了一幅扑朔迷离的光的五彩图,而夜归轮船不时拉响的浑厚汽笛声,又给宁静的夜空注入了一种温馨的气息。港口背靠云台山面对大海,站在半山腰俯视整个港湾,只觉得人在画中画在心中,没准会醉倒在它的怀中了。

时隔十年,今夏朋友又来相约,去那儿参加一个“东方明星”的笔会。我立刻一口应承,对于这个坐落在黄海之滨的城市,我的所有回忆都充满好感。

到达新浦已是午夜时分,迷蒙的灯光勾勒出一座城市好看的身影,高楼大厦栉比鳞次,宽敞的马路纵横交叉,整个城市现在都进入梦乡了,而且睡得好香好甜,走在静静大街上我们好像走进了一片轻轻在呼吸的胸脯上,慌乱的脚步却仍无法把她吵醒呐。来到下榻的宾馆,朋友还在等着,说是在等我们去吃海鲜,再三推辞不行,只好带着浓浓的倦意又上大街。走到一个拐弯处,忽然发现那儿还是人声一片,露天的吊灯吃饭的小桌摆成了一个偌大的方阵,而各种各样的海鲜更是让人目不暇接大开眼界。摊主们都是一副不愁没有人吃的模样,笑吟吟站在那里不喊也不叫,几盘场茶上来,食欲被勾起了,很浓的睡意被赶走了。许多年前我曾在连云港作家刘国华家里吃过一顿刚从大海里捕起来的海鲜做成的中饭,虽然一直叫不出那些怪模样的海鲜的名字,但我至今忘不了那份鲜味,而此刻,我好像又在重温许多年前的那顿中饭了。

在拥挤的苏南住久了只觉得连云港的空间真是太大了,天是那么高远地是那么辽阔。汽车在宽宽的马路上奔驰,两旁常常掠过一望无际的芦苇与土地,掠过成群的野鸭与飞鸟,人与自然的相处在连云港做得是那么好。还有那些高耸的大山深邃的海洋,更给这个空间注入了一道厚重的内涵。我们下榻的“天然居”是连云港的一家三星级宾馆,不知怎的,一走进这家宾馆我立刻和这里联系起来了,难道连云港不就是一个天然好居处吗?自然的山水自然的景观和博大的空间,这才是人类生存梦寐以求的地方啊!天然居的老总叫李登年。李总业余潜心研究中国古代筵席,不久前还出了一本厚厚的书,书里论述了筵席的起源与变迁、名目繁多的古代名筵、宴乐形式、筵席事务以及大量古代筵席菜单。静夜读之,不由对这位连云港人士更刮目相看了。

接着几天的游览参观又让我们大饱眼福,汽车在穿过当今中国最长的汽车隧道时,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条海底隧道,隧道的另一头一定通往一个什么大海中的岛屿,于是便自作多情地做起了海底的梦,想着头顶上是如何汹涌的海浪,想着隧道里又是如何的安宁温情,想着想着,差点儿没进入梦乡,也有人调侃说这么幽长的隧道一定是通往日本了,我们都该出国旅行一次了——尽管后来大家都发现自己的判断错了,却是我们第一次经历的。在这黑乎乎的布满昏暗灯光的隧洞里时间一久,人就昏昏沉沉了,人的感觉就错位了,完全可以做个梦或者来个想入非非呢。许久以后我还常常想起这次隧道之行,尽管这不是我们计划中的景点但我却记住了这个不是景点的景点。在这条长长的隧道里,我是满可以从从容容讲上一个动听的故事的。

随即去连岛的海堤更让我惊叹不已,这是一条完全从大海里直立起来的大堤,把碧波汪洋中的海岛与海岸连在了一起。汽车在大堤上驶了有足足半个小时,浪涛拍打着脚下的堤基,浪花溅湿了车窗的玻璃,以往看海要坐船出去,要在涌动的海面上颠簸不已,而现在,汹涌的大海就在身边,万顷碧波布满四周,脚下的大堤却是这样的坚实,似乎任何风浪都难以左右半点儿。车过大堤只觉得有句话已非说不可:这大堤,真是太壮观了!难道不是吗?这样的大堤就是筑在陆地也够令人惊奇的,何况它是屹立在海里。

连岛的海滨浴场则向我们展示了它的另一种风采。许多与浴场配套的建筑已出现在海滩边,五颜六色的房子飘逸潇洒轻盈别致,使海边的气氛一下子也充满了现代化的情调。身穿花花绿绿游泳衣的人们几乎把个浅海都闹翻了,把每一片的海水都踩动了,欢笑的浪让人想起大海涨潮的时候。许多年前我也曾在这儿的海边玩过水,但那时的海滩是静静的也是冷落的,沙滩一头突兀耸立着一片被浪花打得千疮百孔的礁石,给人平添了一种苍凉的感觉。那时的海滩是本色的但也无法接受大量人群涌来,更无法给大量的人提供吃喝休息的地方。如今现代文明悄然走来了,它让连岛一下子结识了那么多的朋友,又让更多的人开始认识连岛了。中午时分,连岛的书记抽空过来看看我们,他说整个的夏天他就没有一点儿空,一群人走了一群人又来了,每顿中饭都要分几个地方才能吃完。他似乎很累也很高兴,寂寞冷落了多少年的孤岛终于被人认识了,热爱大自然、热爱大海的人在连岛会得到极大的满足,而连岛的开发价值也将随着这一切而被逐渐看好,他怎么能不兴奋不喜悦呢?

骄阳如火,涛声轻轻萦绕耳际,我拣了一处细软的沙滩悄悄坐下。如果说要谈谈连云港此行的最大收获是什么的话,那么在连岛,我是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正像这座静静的岛屿开始被人发现一样,连云港的这方宝地,也必将在这片带腥味的海风中、在这股涌动的人潮里渐渐被人们所认识。她的未来是不可估量的。

【作者简介】

吕锦华,江苏吴江人。现为苏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近年来发表作品一百多万字,著有散文集《何时入梦》《寻那一片星光》《人生风景线》《边走边唱》《岁月写真》等。作品二十多次在全国省市获奖,散文集《何时入梦》获江苏省首届紫金山文学奖,散文集《空谷佛音》获首届冰心散文奖。

【作品简析】

从十年前到十年后,从大海到高山,从港口到街头,作者细数了她对连云港的回忆及连云港的变化。十年前惊喜壮观的海上生明月和温馨迷人的港口之夜,已经让作者有说不尽的话了,十年之后再游连云港,更是让作者觉得连云港是一块宝地。从浦街的海鲜到下榻的宾馆,都让作者刮目相看,更别提那不是景点的海底隧道,以及让人惊叹的连岛大堤、海滨浴场,原来咱们的连云港是这样一座依山傍水、地大物博的天然好居室!

【思考与探究】

1.作者在文中回忆了连云港哪些地方?都给作者留下什么印象?

2.试着理解以下几句话的深刻含义。

(1)凉风习习满天繁星,星光和灯光相映一起,在黑幽幽的海面上投下了一幅扑朔迷离的光的五彩图,而夜归轮船不时拉响的浑厚汽笛声,又给宁静的夜空注入了一种温馨的气息。

(2)许多年前我也曾在这儿的海边玩过水,但那时的海滩是静静的也是冷落的,沙滩一头突兀耸立着一片被浪花打得千疮百孔的礁石,给人平添了一种苍凉的感觉。

连云港之恋[5]

武阳滨

在繁华热闹的城市城住久了,便常常麻木地有错觉产生,总以为拥挤、喧嚣、紧迫……皆是都市生活的37℃体温、75次/分的心跳和90/70毫米汞柱的血压,非此便不正常。这次到连云港参加华东地区地市报副刊好作品定评会,方知还有另一类完全不同的都市。这就是连云港。

连云港地域广阔、山清水秀、恬静幽静,城市布局别具一格,就像一个明眸皓齿、天真纯朴的姑娘,顾盼之间发自心底的真挚微笑,让人情不自禁地便生出千丝万缕的爱恋……

好海好菜好景象

说海,大家都明白,可要说菜,很容易就会使人误解为正在锅中翻炒或已摆上餐桌的菜。其实,我说的是紫菜,而且是经过两次加工后,可以直接入口食用的成品紫菜。这种紫菜只有用上好的原料才能加工而成,而上好的原料又非在一个上好的海洋环境中才能培养得出。

1994年初,我在日本访问时,就常见到和吃到这种二次加工的紫菜。街边的小店,机场的免税商场都有出售。它纸一样的薄,泡泡糖一样的长和宽。早餐时,精巧的木盘里就放着几片,用以佐餐。午、晚餐时,如是正宗的日本料理,“寿司”便不可少,而“寿司”正是这种紫菜卷上配有各种佐料的米饭制成。回国前,日本友人作为礼品送了一些给我。没想到这次在连云港开会,居然遇到了这“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东西。二次加工紫菜的产地是连云港市墟沟镇的西墅村。

一幢小楼高高地耸在海边,是西墅村村委会所在。从楼上向四下望去,各式色彩鲜艳的小楼遍布在视线内,显然都是新盖的。说实在的,在经济较为发达的东南沿海地区,远比西墅规范、漂亮的村子我见过不少,故对所见的一切并不感到惊讶,我感到惊讶的是,西墅群众从几百元的人均年收入发展到人均四千元的速度,即使在我所处的经济特区也是不多见的。

西墅人为此感到骄傲,这骄傲在他们的一举一动中流露出来。近午时分,我们在村中散步,一棵如伞的巨树下,有一家人正在吃午饭。一个敞着怀的汉子正在喝酒,见我们走近,便热情地招呼:“来,一起喝两盅。”我们一行中有人上前看了看桌子上的大盘小碟后与他攀谈起来:“嘿,有鱼有肉还有鸡,日子过得不错呀。”“那可不,”汉子不无得意地说,“照这么着下去,以后的日子还要好呢。”说罢,一仰脖,又是一杯酒下了肚。

西墅有理由骄傲,因为他们在大海上书写着一篇大文章。这篇文章有许多情节,紫菜的养殖和加工就是其中一段重头戏。在紫菜种苗养殖场,我们在养殖地中看一排排巴掌大小的贝壳整整齐齐地排放在水中,温控装置等机械在室内一隅,一尘不染。因当时不是紫菜生产季节,所以无福亲眼目睹耕海人驾船忙碌的情景,否则,相信不少人都是要亲手一试的。

大海赋予西墅人宽广胸怀和北方人特有的开弓没有回头箭的胆识结合在一起,形成的那一种气魄集中体现在他们与外商携手创办并引进世界一流加工设备的紫菜加工厂上。据主人介绍,这里生产加工的紫菜全部外销,已以自身的品质在韩国和日本的市场上占了一席之地。可以看出,西墅人已摆脱了传统观念的束缚,正从小小的村落里走出,扬帆驶向无比辽阔的海洋。

西墅人利用丰富的海产品和绝好的紫菜,在村中开办了一条海鲜美食街。一到黄昏,特别是双休日的黄昏,数不清的票子就随着络绎不绝的食客,源源不断地向西墅涌来。那时,西墅辉煌的灯光映在海上,闪闪烁烁,正可谓天上人间,人间天上。

西墅人在写大文章,“改革开放”的主题早已确定,文章业已有了几处高潮,但还远远没有结尾……

好寺好茶好风光

地灵人方杰,好山好水焉能不孕育出千古名流、不朽之作?如若没有青岛崂山的俊秀,恐怕今人便无法领略蒲松龄的风采;如若没有连云港花果山的神奇,恐怕中国文学史上将会缺少一个妇孺皆知的神猴形象。

到连云港不能不到花果山。

花果山山景的旖旎、风光的秀丽、传说的神奇、名胜古迹的诱人、文化底蕴的深厚……都自不待言,古往今来多有文人墨客赞叹、吟诵,本人笔拙,费九牛二虎之力,恐也难及其万一。我还不乏这点自知之明,不过,还是忍不住想写一写在屏竹禅院品茶的感受。

自古以来,天下名山僧占多,花果山也不例外。山中究竟有多少庙、观,我无从得知,但仅屏竹禅院一处,就足以叫我梦萦魂系,难以忘怀了。

从规模宏大的三元宫沿一条蜿蜒的碎石小径,在翠竹掩映的绿荫中上行不久,便隐隐望得见一座粉墙青瓦的院落,就是屏竹禅院了。

虽说屏竹禅院没有通常一些大寺院的红墙黄脊,但因少了些威严,增了些质朴,且很有几分苏州园林的特色,显得格外幽雅、清秀。进得月门,一曲回廊依山围成一方天井。天井由青砖铺成,一隅有一株枫树亭亭玉立,树下有一眼水井,井水清澈,很招人喜。有山风徐徐,有蝉鸣阵阵,正应了“鸟鸣山更幽”“禅房花木深”的古诗。

入室推窗,眼前一派绿树涌浪,团团白雾化云,不觉间有恍然出世、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之感。遐想间,主人端出茶来,唤我们饮用。尚未走近八仙桌,就有一股清香飘来。走近看时,脸上的表情大约只有目瞪口呆才能形容。只见杯中十余片茶芽正舒展筋骨,徐徐上浮,映得杯中之水莹莹泛绿,其绿色如翡翠,泽似碧玉,观之犹如春日推门迎晨风、秋夜启窗纳明月一般说不出的惬意。闻品之间,只觉一股清气在五脏六腑、手足四肢间游走,顿感神清气爽,有醍醐灌顶一般说不出的舒畅。

陪同我们的连云港市园林管理局周副局长介绍说,这茶就是花果山自产的茶,水也是花果山山中的泉水。

怪不得,花果山山高多雾,又面临大海,气候温湿,不出好茶那才叫怪呢。自古名山多名茶,花果山所产之茶,依我看来,绝不比西湖龙井、黄山毛峰、庐山云雾逊色。花果山茶不似山名为众人所知,大概是生在深闺无人识的缘故。陆羽的《茶经》虽未提及花果山的水,但山泉水是列入品级的,花果山茶叶经花果山泉水浸泡,那滋味更是不同凡响。能在古刹之中,饮山泉水泡出的新茶,绝对是一个大大的享受。

想来吴承恩当年必也是常饮这水常品此茶,方能写得出《西游记》这部传世巨著。

本以为屏竹禅院原来就是这个模样,就是有别,也不会差得太多,听到周副局长的一番介绍,才知这座寺院是改革开放后依明代的建筑式样修复而成的。那座延续了几百年香火的古刹,已在1938年毁于日本侵略者飞机的一场狂轰滥炸之中了。

当年,日寇侵占连云港后,花果山各寺六根清净、素以慈悲为怀的众僧为使大好河山不落入异族强盗之手,也纷纷拿起武器,加入了抗战的行列。敌寇恼羞成怒,派兵攻山,佛徒们奋起反击,终因敌强我弱,寡不敌众,二百多名义僧血洒青山,当家和尚仁芳法师被敌寇用刺刀活活挑死……事后,日寇仍不罢休,派来了飞机对花果山反复轰炸,十余座寺庙无一幸免,全都成了残垣断壁……

著名画家黄宾虹曾云:“中华大地,无山不美,无水不秀。”听罢这故事,再去观那风起云涌,听那林涛阵阵,再去看那血般殷红的石刻,品那清澈甘美的山水,便觉得处处如诗如画的风景都多了几分凝重,变得更加壮美。

【作者简介】

武阳滨,1951年出生,河南省辉县人。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1973年开始文学创作,有多篇作品在全国和福建省获奖。

【作品简析】

本文开篇先点出连云港是一座完全不同的城市,接着分两个部分来写,第一部分重点讲了连云港的“好菜”——紫菜,讲了生产紫菜的老家西墅村,从风土人情赞美连云港的好菜好风景。第二部分讲的是好茶,实则在品茶的过程中感受那一抹鲜红的壮美。连云港不仅山美水美,更多的是人美!劳动创造幸福,幸福就在连云港!

【思考与探究】

1.本文第一部分都在写紫菜,为什么小标题却是“好海好菜好景象”?

2.请从表达技巧层面简析本文第二部分对水中茶叶的描写。

琼港连云[6]

何蔚

芦花的城

我以为只有在江南才会有这么多的芦苇。

然而,在黄海之滨这个名叫连云港的城市,当我看到大片大片的青色芦苇时,几乎惊呆了:这些在太湖、在鄱阳、在洞庭独领风骚的芦苇,这些双眼皮的江南水乡边缘美丽的长睫毛,它们竟有如此众多的家族!它们集结在多风少雨的苏北,如此浓密,如此光泽,就像黄海少女的满头秀发,在柔软的海风轻抚下,飘柔妩媚,令人却步。

芦苇簇拥着这个城市,我发现,芦苇同时也在回避着这个城市。它们恰到好处、不失体面地隐逸在街道和建筑物背后,使身边的城市显得更加整洁、潇洒、大气且风度翩翩。充满灵性的芦苇无时不在给这个城市带着海腥味的呼吸中兑入清新的江南气息。

由此,我想到秋后,假如这个城市所有的芦苇都在一夜之间举起了白色的火把,每一穗芦花都美丽得像一顶凤冠;假如在那个时刻,我从远方款款而来,左手挽着我梦中的新娘走在山岗或楼顶,我们将会看到怎样一个动人的世界!甚至完全可以相信,我们就在白云深处,在风中,随时可以碰上迎面飞来银絮,人世间的一切宠辱哀乐不再纠缠我们。带着永恒的禅心,我们将迷失在一片圣洁之中,宁愿一去不返……由此,我想到这个城市的名字——连云港:白得耀眼的云,白得耀眼的芦花,连着茫茫大海,连着起伏不停的心跳与幻想。芦苇就这样让我在异乡获得了一个优美的梦,并让我以游客的名义进入了这个城市。尽管我知道这个城市的名字肯定与芦花无关,但我还是执拗地倾向于自己的联想,引导人们由此梦见纯净而又美好的事物。

街头风景

一棵石榴树在谁家的小院里挥着拳头般大的红石榴在轻轻摇晃。在现代都市,这无疑是一个极为朴素的美学暗示。就为了这个,我心底涌出一阵阵莫名的激动。

在大街上,我问一位老人:“海在哪边?”老人指着东边对我说:“还远着呢,要坐好大一会儿车。”

原来,我游的地方是新浦——连云港市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我急于要去的是“海边的连云港”。

这是夏末初秋的一个黄昏。我像一个非现实流浪者,得意忘形地流落在街头。一群乡下女子在车站旁还叫卖花生和枣子。这个城市发出的声音相当独特。我想我正在接近它,深入它,尽管陌生的方言使我感到既新鲜又茫然。

在一个港口,我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自行车旁向过往的行人叫卖。虽然我听不懂,但仍能猜想他是在兜售某种风味食物。我走近一看,才知道那是年糕,软乎乎的,热腾腾的,香喷喷的,里面还掺和着隔年的红枣和烂熟的赤豆。我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大块。卖主笑眯眯地递给我两截短短的苇秆。苇秆是用来插在年糕上当手柄的。

我当着中年男人的面,大口大口地收拾了这顿简单而又美味的晚餐。苏北的大枣年糕香甜无比,黏黏的,一个劲地粘着我的牙齿,迫使我对它进行充分的咀嚼和回味,迫使我将内心里某种遥远的记忆和幻想慢慢地掏出来,就像抽丝一样。

苏北的稻田,苏北的枣林和芦荡,通过这个城市、通过这个港口、通过这块年糕,如此偶然、如此亲切、如此有力地抓住了我的心。但这并不是我来到这个城市的最初愿望。

马车穿过深夜的城市

对于城市,我的感情是复杂的。我常为它富有现代感的形而自豪。与此同时,每当我与一个陌生的城市正面相遇,最令我感动的却往往是它传统的、古典的、朴实的一面。我知道,这些美好的从过去沿袭至今的东西,在发扬光大的过程中,正在慢慢改变和消失。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可是,它们最后的存在却令我感动。

在旅馆的单人床上,我试图对刚刚接触的这个城市作抽象地归纳。我一再想起那两截短短的苇秆以及城市以外的乡村,那些青灰色的农舍,那些简朴的屋顶,这个城市同芦苇最初的关系是怎样的呢?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更为突出的意象一遍遍地骚扰着我,挑逗着我,那就是:大海。而且,连我自己都无法联想,完全是出于某种甜蜜意象的召唤和牵引。

是的,那一天,我突然想到出门远游,我拿起地图册凭着某种感觉在上面寻找我要去的地方。最后,我鬼使神差地选择了连云港。这个美丽的地名闪耀着非理性的光芒,它仿佛就是一个神话的出产地。我很冲动,一念之下便急匆匆地来到了这里。

和我居住的那座城市相比,连云港显然只是一个小的城市兄弟,但它有着自己独特的容貌、声音和气息,有着自己的整齐、洁净、繁华和大度。尽管此时令我梦魂萦绕的大海仍在远处静静地波动着,可我还是不改初衷地为我选择的这个地名暗自激动,不能自抑。

尤其是在深夜,我正感到有些倦意而昏昏欲睡时,忽然清晰地听见了一辆古老的马车拖着极为动听的蹄声打着拍子穿过了灯火阑珊的街道。马蹄声仿佛并非来自街道,这会儿,它似乎正是我的内心里响起的晚钟,“嗒嗒嗒嗒”地给我载来了已经逝去的消息、憧憬、福音、禅机以及歌声。

古老的马车在深夜的现代都市走来走去,伴我失眠,伴我睁着双眼好梦联翩。

神圣的幽会

公共汽车在上午把我带到了海边。实际上,我已经把这当成了我和大海第一次神圣的幽会。我的心中有着一股无法抑制的喷泉,它冲击着我的每一根神经,让我战栗、眩晕。

我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将两眼睁大到极限:我要吞掉这大海。但我又是多么弱小无力啊!我只好敬畏地看着它,蓝幽幽的一片空白,高贵而又辽远,魅力无穷且凶吉难测,就像来世的居所,就像我命定的归宿。

离海岸线很近的海水依然保持着黄河的肤色。它所以叫黄海,是因为它是如此这般地贴近我们悲壮的面容。我感觉到,自从一生下来,我的血液仿佛就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辛苦地流动。哦,这就是大海!我面对它已经感到受宠若惊、理尽词穷。

这一瞬间我已经没有了智慧。

在如此壮阔的大海面前我手足无措,力不从心。我只能像三岁顽童一般雀跃撒欢,傻态百出。但是,请相信,我此刻的心灵是圣洁的。在日常生活中,想获得这样的纯真该是多么困难!

倾听

两座青山猛地拱出海面,安然成岛。

在东的山,为东连岛;在西的山,为西连岛;东西紧紧相连,便成了东西连岛。

白天,风吹在山坡,浪打在山脚,发出经久不息的豪叹和歌吟;入夜,云落在山尖,山刺破云头,溅起一城灯花。

我是一个忧郁的南方诗人,一个唯美主义的歌手,此时,我坐在云台山上隔岩观火。我从星星点点的灯火中提炼着有关这座海港城市的诗句。

我相信海肯定在叙说着什么。

我相信海边的城市肯定在叙说着什么。

我此时只能够倾听——这就是我现在要对夜空所说的话。

连云港,我对它知之甚少,因此,我无法用工笔来具体地描绘它。我只能等到这个城市即将在夜风的抚摸下悄然入睡时,将它还原成我幻想中的密码和符号,让大海来阅读它,破译它,像阅读我的诗歌一样。

但我此时只能够倾听。

至于这两座在黑暗中闪光的岛屿,我宁可相信它们就是童话的特点,或者是密码中暗示着崛起意义的谜底。

【作者简介】

何蔚,1964年生。19岁开始发表作品,先写诗,后转为散文和小说。现供职于湖北作家文献中心,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文学院作家。著有散文集《时光的脸》、中篇小说集《狗日的城市》等。

【作品简析】

本文分为五个小部分,看似每一个部分都是独立的小个体,实则不然。你们看,前面三大段落,分别讲了连云港的芦花、街头的风景以及作者想象出来的“马车”,这都不是主要的,而是铺垫,因为“这并不是我来到这个城市的最初愿望”。那么作者的愿望是什么呢?“芦花的城”里说“白得耀眼的云,白得耀眼的芦花,连着茫茫大海,连着起伏不停的心跳与幻想”;“街头的风景”里说“而我急于要去的是‘海边的连云港’”;第三部分里还在讲“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更为突出的意象一遍遍地骚扰着我,挑逗着我,那就是:大海”。作者写前面三个部分就是为了下文写作者与海的幽会、倾听大海做铺垫。作者诗意的语言在最后两个部分有了完美的体现。第一次面对大海的心跳与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激动,用纯净的眼神看到热情奔放的大海,都融化在了作者的笔下。

【思考与探究】

1.请用自己的语言解读下面几句话中作者想表达的内容与情感。

(1)芦苇簇拥着这个城市,我发现,芦苇同时也在回避着这个城市。

(2)这个城市发出的声音相当独特。

(3)古老的马车在深夜的现代都市走来走去,伴我失眠,伴我睁着双眼好梦联翩。

(4)我只好敬畏地看着它,蓝幽幽的一片空白,高贵而又辽远,魅力无穷且凶吉难测,就像来世的居所,就像我命定的归宿。

(5)至于这两座在黑暗中闪光的岛屿,我宁可相信它们就是童话的特点,或者是密码中暗示着崛起意义的谜底。

2.从文中挑选出你喜欢的句子,就语言特色进行简要分析。

童话连云港[7]

赵翼如

有学者认为,人类文化的起点和终点都是游戏和童话。

连云港,听着就像童话里的地名。其著名“特产”之一,正是中国的童话——《西游记》。它几乎介入每个孩子的童年。

当代最新的“童话”,也在这里“落笔”:深入地球内部的望远镜——中国大陆科钻“亚洲第一井”,钻深已达五千多米。于是听见了地心的声音:首次发现蓝透闪石、冻蓝闪石……还有不可思议的微小生命!

天下人叹为奇观。

爱丽丝漫游奇境时,从兔子洞往下掉啊,掉啊,好像穿过地球掉到那一头去了——这是童话。

连云港的第一印象,和地心“蓝透闪石”相呼应,是白云衔接的海天。群山缓缓起伏而来,海水浩浩向天边涌流而去。远洋轮童话似的悬浮成岛屿,朝“新亚欧大陆桥东桥头堡”漂移。以此为起点的铁路线,就像孙悟空的金箍棒长啊,长啊,一直从太平洋西岸长到大西洋边去了——这不是童话!

在今天的中国版图上,一眼可认出它——位于沿海脐部的连云港,古称朐县、郁洲、海州。

遍行神州,始觉它风骨姿态神情独具。

连云港生动。这座千年古城至今保存着儿童气。

黄海与太平洋交接的边沿,决定了它特有的文化现象。

我注意到这里海面的颜色:近岸一小截为“黄河的肤色”,渐呈湖绿,很快融入蔚蓝。它别具象征意味,是中原文化与海洋文化的交汇组合?蓝色悄然漫开,最终渗入了古城的历史。丰厚的文化积淀由此变得空灵。

关于远古的朦胧记忆:一片汪洋。只有风在丈量海的阔,天的高。“忽闻海上有仙山”,那山,如巨浪一个力的凝固,永远定格在地球的画布上了。

先民聚居于临海诸山。出现了以鸟为图腾的东夷部落。网坠、骨针、陶片……那是童话故事的开头。

1979年,在中国古老的锦屏山,考古者翻阅到童话的插图——将军崖原始岩画。人面、鸟头、日月、四肢被省略了,人体线条是从大地长出来的禾苗,脑袋是植物上开出来的花。它抽象如儿童简笔画,又深奥如“东方天书”,从中看得出人类童年的微笑。

不知为什么,当年孔老夫子不远千里三次跑来这儿来观海。他观海所在的孔望山,80年代惊现“九州摩崖第一尊”——东汉摩崖石刻。都知道敦煌石窟为世界文化奇观,可这摩崖石刻比敦煌石窟还年长200多岁,无疑具有世界级的文化重量。

一个细节引人注目:石刻中一凸鼻凹眼的西域胡人,正纵马弹笳。

难以破解,这遥远的边地怎么会有如此鲜明的西方文化形象?有人称之为“一部《中国外交史》的石质插页”。

合理的解释是“海上丝绸路早开”。这路起点就在孔望山,因孔望山所在的朐县汉代的确已有了商港!

来自西域的文化和中原的文化便在这里汇合激涌。

中国最早的远航船队也是从这里出海的——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真是去给秦始皇寻药?这一去却发现了日本列岛。

还有桃花涧的旧石器遗址、中国现存最大的汉代圆雕、世界最古老的星象图……

丰富的遗存,像庞大古船的海底残骸,给人文化走廊的历史感觉。千年时空,以固态形式出现在这石质档案中。我们从中读到了人类文明的一处隐蔽家园。

可惜,这家园一直处于一种被误读的状态。或想象它为一座海市蜃楼,或猜测它如一口远山老井,充塞着蛮荒之气。

对于这浪漫的误读,它欣然接受。也许正由于外界的一度忽略,它倒保持了自己特有的神秘。

连云港的主体轮廓,是山水勾勒的。山里有海,海里见山;彼此互动,相依成形。为典型的海山构筑。

“沙外溶溶水,门前叠叠峰。”它有充满动感的阔大意象,也有不知日月的恬淡安详。当地人看重生活环境的审美质量,千年文化陶冶出来的气质,又深深透进了城市的形象。

大自然的山山水水,被这里用来安顿城市了。山的曲线牵着城市的走向,道路多顺应自然地势,随曲就弯。处处闻得到水的生命气息,房舍就散落在山麓水滨,呈现出简洁之美。楼宇之间,是对蓝天开放的空地,人的目光可信马由缰,遥望日月之路……这里大地的血脉经络是畅通的,不像某些城市太实,实得密不透气。连云港沁水笼雾,爽气。

此地依然带有神话的回应——没哪儿比这里更聚仙气,更显灵光了。别开生面的云朵,似被神仙们呼来喝去,与万物肆意组合,给人全新的视觉冲击。我从没见过白云在海面上从容漫步,且托举起隐隐青山!

这是一条充满幻想的渡船,高高地系在神奇的翅膀上。任你打开自己,放飞自己,感受人类想象力的无限空间。

毕竟是童话的景地。它属全国重点旅游城市之一,一百多个景点,构成“海、古、神、幽、奇”的特色。自然风景,抬头可见;历史意象,遍地可拾。宿城山水、东海温泉、东磊石海……

有些景点,是靠神奇故事营造出来的,因而成为古代文化想象力的建构。故事中弥漫的,正是来自于这土地深处的文化基因。

中国两部异想天开的旷世奇书,都出自同一座云台山。

这山并不具备更多,除了石头与传说。但通过大师对它的凝视,石头临风响动有了灵性。古老的精灵复活于山影中,我们就这样走向历史。云雾深处,故事里的主人正在朝我们招手呢——来这儿走一走,你一定会拾起曾遗落的什么……

古人最神奇的虚构,恰恰暗合着孩子的遐想。

人称连云港是中国古典文学的“母体”——中国一流的巅峰巨著都与此地结缘。《三国演义》《水浒传》《儒林外史》里的人物,皆在这方水土留下过故事。如今这些故事又连缀成旅游景点。

普鲁斯特说,有时候,一个场地的独特之处,不是在场的一切,而是我们的回忆和梦想穿过时空,与之相联系的一切。

体验一种精神的飞翔,这是云台山的独特处。

来到港口,则世纪风扑面。

这是初具规模的国际枢纽港。十万吨级的一艘艘巨轮泊在码头,伸进大海的一座座突堤充满张力,蓄着待发的威猛。

从这里发出的集装箱,横穿“现代丝绸之路”,直达世界第一大港——荷兰鹿特丹。

专家预测:“新亚欧大陆桥东桥头堡——连云港,将借机成为东方鹿特丹”。

这是一个有声有色的大舞台,上演着跌宕起伏的现代童话——“当代精卫”衔石填海,填出了中国最长的拦海大堤;港口建设,又“演绎了希腊神话中不死鸟的故事”。这里布满奇迹,诱发奇想。其历史演进方式像是三级跳那么过来的。

历史曾在重要时刻选择过这个舞台。

汉代的海州,就有了中国最早的朐港。唐代的朐港已驶进了外国的大型船队。

接下来灯光转暗,一段无声的空白。

直到孙中山在《实业计划》中,又做起与此地相关的“东方大港梦”。

梦的底片,隔了几十年方才显影。显出了一个连云接天的世界港。

离开港口的前夜,笔者游至苏马湾。星空下,只有海水只有风,依然能感受那儿的非人间气息……当我折回港口步入“神州第一堤”,但见一条光带那么流畅地流淌在海天之间,真个海上奇观。更奇的,是看见久违了的萤火虫,它一下子点燃了我的童年梦。

忽然觉得,这座千年古城的“文化城徽”,固然首推比敦煌石窟年长的摩崖石刻,也不妨是“东方天书”编排的童话。

童话比金牌强大,因为它扎根在记忆的源头。

【作者简介】

赵翼如,女,江苏无锡人,现居南京。大学毕业后,曾任新华社记者十年,现供职于江苏省作家协会。出版报告文学、散文集多部,代表作为散文集《倾斜的风景》等。

【作品简析】

“人类文化的起点和终点都是游戏和童话”,连云港就是那则童话,人类文化的起点与终点。作者为了验证这句话,罗列了从古至今,从历史到现代的连云港的“童话”。本文交代地理位置决定了连云港注定是一个具有丰厚文化积淀的城市,古代的“以鸟为图腾的东夷部落。网坠、骨针、陶片……那是童话故事的开头。”现代的“现代丝绸之路”,都在说明连云港这一座童话城市深入人心。

【思考与探究】

1.文章开头和结尾有什么作用?

2.结合课外知识,了解本文所提及的内容,如“以鸟为图腾的东夷部落”等,并分析本文列举的这些历史有什么作用。

走出连云港[8]

韩小蕙

你站在大地上,飞动起双脚——走!

脚下是一条宽阔、平坦、见棱见角的柏油大马路,一直通向白云何渺渺的远天。之所以说它“见棱见角”,是因为这条可以并行三辆大卡车、又附带一条人行便道的路面,是被见棱见角的灰白色钢筋预制板高高擎起来的,就像燕赵平原托擎着震惊世界的万里长城。

牢牢托擎着灰白色预制板的又是谁呢?是大海!是一碧万里、腾挪奔涌、惊涛拍岸、急不可耐要冲向前方的大海——哦,这里是世界的东方,是东方桥头堡连云港,是“连云港——鹿特丹”新亚欧大陆桥的零公里处,是从零走向世界的东端起点,是太阳早早升起的地方!新亚欧大陆桥,以辽阔广袤的亚欧大陆板块为长长的桥身,是迄今为止,人类所建造的一座最长、最大的“桥”。它已成为一条情意绵绵的红丝带,不间断地将和婉柔媚的太平洋小姐的信物,直接递达翘首以盼的大西洋先生手中,真个是“从头到尾,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你最后一遍望望零公里处那座两人多高的大石锚雕,目光又在“新亚欧陆桥东端起点”那九个金灿灿的大字上面停留了一刻,然后,向那些花花绿绿的集装箱,向钢铁的吊车和耸入云天的吊塔,向繁忙而有序的码头道了一个别,就毅然迈动了双脚:

走——

大地上,海面上,山崖上,礁石上,云天里,有无数的人,在为你送行。云天里,双手合十为你祷告的那一位,名曰少昊,传说他是三皇五帝时代东夷族人的首领,率领着他的臣民们,生活和劳作在这黄海之滨。他们极其勤劳、勇敢、刻苦,每天日出而作,捕鱼,狩猎,荷锄,稼穑,生儿育女,一直干到太阳落山才肯歇息。可是原始落后的生产方式,沉重地拽着他们的后腿,使他们无法飞速前行。于是,当他们看到天空中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惊叹艳羡之余,遂将鸟的羽毛插在自己头上,将鸟的图形画在自己的旗帜上,将这些一飞冲天的鸟儿,作为自己氏族的图腾,企望像鸟儿一样,飞出这封闭的小港湾……

——可惜鸟儿的羽毛太轻了。

礁石上,拜天祭地祝你平安的那一位,是大名鼎鼎的徐福,当年秦始皇“忽闻海上有仙山”,遂命齐地人、方士名医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浮海东渡,访求长生不老仙药。徐乘高大楼船,从这里入海,一路上劈波斩浪,射杀大鲨鱼,无数次喝退了风神雨婆和魑魅魍魉的犯上作乱,所到之处,无不披靡;无奈“山在虚无缥缈间”,求仙药不成,却意外发现了今日本九州岛,遂成为中原文化向日本传播的第一人。秦始皇没有想到,徐福亦没有想到,他们遗下的这段千年话题,近年竟又有人重新拾起,正儿八经写文章说:世上何尝有仙药,秦始皇难道不知?其实他是想派人寻找一条出海口,为这封闭的小港湾,打通一条出路……

——可惜秦始皇的妄想太痴了。

山崖上,站着手拂长髯的吴承恩老先生,他也在为你祝福,企盼你能像他笔下的大圣孙悟空一样,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眨眼间便能完成你的路程。当年,他也一定是在这封闭的小港湾里不能隐忍,遂用一只神猴寄托了跳出去的理想,君不见今日花果山、水帘洞中,还处处遗留着吴老先生盘桓考察的痕迹……

——可惜吴承恩的梦又太过于绚丽了。

历史还没有翻到这一页,所以必然的,他们都没有、也不可能走出连云港,空遗下云台山的雾霭聚了、又散了,林涛悲吼,花自飘零……

说慢也快,说长也短,几千年,一倏忽就过去了!

空悲切,这数千年里,连云港曾失去了几多发展良机?

得天独厚的连云港,其实自然条件相当不错:有山,云台山、锦屏山等五条山脉像妈妈温柔的手指,将这颗东方明珠呵护在掌中,使它既无台风之扰,又无海啸之侵;有水,汩汩长江日夜奔流,通过碧波荡漾的洪泽湖,直接流入市区,养育着自己的子民;有温度,常年平均气温14℃,气候温和可人,港城终年不冻,一年四季可以不间断地进行作业;有物产,矿产、石油、盐、碱、鱼虾蟹、鸟类、山珍,“享山川之饶,受渔盐之利。”连云港更兼坐落在南北交汇带上,北国晶莹的雪花和南方绵密的喜雨都够多情,时而飞到这里来说上一阵悄悄话,就更使它占尽了南北两种优势。

所以,我们睿智的祖先,自打选中这里,落脚生息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一步。他们共勉协力,一心一意建设着自己的家园,也曾经谱写出煌煌赫赫的历史。我在连云港仅仅走了两天,就被其拥有的一个又一个“中华之最”强烈地打动了:

——连云港的锦屏山已形成十八亿年,是中国最古老的山体。

——连云港的将军崖,1979年发现了我国东部沿海地区唯一的旧石器晚期遗址,其上有众多岩画,是迄今为止发现的中国最早的原始社会岩画,也是汉族地区首次发现的岩画。

——连云港的远祖首领少昊比黄帝还早,在女娲补天的时代就率众治水,是中国最早的治水英雄。

——连云港是中国最早,也是世界最早的稻谷种植区,在尧舜时代就是丰收宝地。

——连云港在中国最早的自然地理书——《尚书》中就有记载。

——连云港建城已近两千年,古称朐县、郁州、海州,是中国历史最长的海港城市。

——连云港有中国最早的佛教造像,为汉代摩崖画像石刻,存造像一百余尊,比敦煌石刻艺术还早两个世纪。其中有一块圆形整石雕成的大象以及持鞭象奴,是中国现存最大的汉代圆雕。

——连云港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东端起点。东汉年间,货物即从这里装船,沿连云港——南洋一马六甲——印度洋航行,其年代和文化传播力度都是中国最早最强的。

——连云港的花果山是《西游记》的摹写原形,《西游记》是中国读者最多的小说。

——连云港有中国最大的一株玉兰树,高24米,树围6.64米,已生长近千年。

——连云港现存中国最大的一个汉字“神”字,凿于云台山中,取字于唐代怀素和尚。字高39.04米,宽15.85米,深0.6米,已载入世界吉尼斯大全。

——连云港的东海县号称“水晶之乡”,是中国水晶产量最大的。

——连云港是中国最大的紫菜生产基地,其年产量占全国总产量的60%。

……

哎呀呀,这么多的“最”,这么多的“第一”,足堪骄傲!可惜的是,连你自己也发现了,怎么“最字号奖状”上的笔迹,大都是昨天写就的?今天的金牌怎么就不多呢?

于是思也切切——

好像你是有点儿“木”,好像你是有点儿慢,比起江苏本省的南京、无锡、苏州、常州、镇江、南通诸市来,你的响动是没人家大,名声是没人家响,步子是没人家疾。不过公平一点儿说,也许你是染上了北方人大大咧咧的毛病,不像江南人那样精明,会精心再精心地塑造自己的外部形象?

因为我分明也看见你做了不少事,比如:

你有自己的支柱工业——化学工业,包括磷化工、盐化工、海水化工三大系列,还有全国三大碱厂之一的连云港碱厂。

你有自己的经济技术开发区,自80年代中期奠基兴建以来,已吸引日、美、英、法、意、澳等几十个国家和地区前来投资。

你的外向型轻工食品业、纺织工业、机械工业、电子工业、皮塑工业、建材工业等,都已逐步长大成“人”,各成一方霸业,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跃起,令对手胆寒。

你在交通运输、邮电通信、水源能源上的努力更是令人瞩目,全是按照一流城市明天的发展蓝图而大容量配置,其抱负、其志向、其雄心、其气魄、其胆略、其力度,还能让人小看了你?

最最厉害的,还是你拥有的那张无与伦比的王牌——号称“现代丝绸之路”的新亚欧大陆桥!这条从你起飞的钢铁巨龙,横穿中国境内的江苏、安徽、河南、陕西、甘肃、新疆等省区,经哈萨克斯坦、俄罗斯、白俄罗斯、波兰、法国,直达大西洋东海岸的世界第一大港——荷兰鹿特丹。不仅如此,它还能网络京津塘、沪宁杭、云、贵、川、粤、桂等中国70%以上的广大地区,还能辐射日本、韩国、菲律宾、新加坡等世界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呀,呀呀,你小小连云港,弹丸之地,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真让人羡煞,举目神州,谁能如你一样,一挥手一投足之间,都挥斥着两大洲的国际风云呢!

连云港,三百年不飞,一飞冲天!你这只古老的东方神鸟,终于在这改革开放的90年代,睁开眼睛了,回过神来了,铆起劲来了,高声鸣叫了,耸立,昂头,伸颈,振翅,“唰”地——起——飞——了!

而且这一回,你也学精了,打开了神奇灵秀的花果山山门,广纳四海旅游宾客,不仅掏他们兜里的钱,更借助他们宣传自己,又建起了气象森森的海州古城一条街,搭文化台唱经济戏,借助历史和文化这两本大书,作足推陈出新的文章。还从全国各地请来了著名经济学家、金融家、文化学家、历史学家、作家、记者,借助他们的智慧和能量,为连云港的发展出谋策划……

中国有句俗话:“不怕慢,就怕站。”连云港,我亦送你一句话:

“不怕从零开始,后来者居上!”

离去那一晚,你说是要带我们去渔民家吃饭。我们脑海里,立刻出现了黑黢黢的渔舟、石屋、木桌、矮凳、灶台、大海碗,以及披挂着蓑笠的黑红脸膛的渔民们。

谁知,我们简直就愧是20世纪90年代人了。

汽车在泛着粼粼波光的海堤上驶了三五分钟,“嘎”地停住了。漫不经心下得车来,大家却一下子瞠目结舌,集体患了失语症。只见湛蓝的夜幕下,一条远远近近闪动着霓虹灯广告的饭店一条街,顺着弧形的长长的海堤,龙一样威武地蜿蜒进大海深处。数不清的饭店都是二三层小楼,门额上挂着金漆大匾,雪亮的灯光里,欢宴者的身影宛如皮影戏似的交错闪动。“将进酒,杯莫停”,家家金玉满堂,户户熙熙攘攘,这条热闹非凡的街市,竟使我联想起北京的大栅栏和上海的南京路。

这才是20世纪90年代的连云港渔家!二层小楼,又分左翼、中路和右翼三组建筑群,每组两到三间屋,全部辟为餐厅,楼上诸间,是渔民留给自己的住房。每座小楼前面,都有一道漂亮的围墙环围着,院子里不再是水井、石磨、猪圈、菜畦的千年旧风景,有的是光滑如镜的水泥地面;烧的是罐装煤气;吃的是刚刚捞上来的海中珍品。据说中等渔家的年收入,是“小意思”的二三十万元……

我又小看你了,连云港!这当然使我内疚,同时又使我兴奋——这些年来,我在中华大地上行走,每到一地,都能看到发展的、前进的、热气腾腾的、欣欣向荣的建设新景象,都能使我切身感受到改革开放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也都能令我内疚而又兴奋地想到:唉,真应该多到第一线来跑跑,来为祖国所迈出的每一步,拍一千次巴掌,唱一万首赞歌!

连云港,你是当代中国的缩影。

中——国,你就这样大步往前走吧!

走——

【作者简介】

韩小蕙,女,文化记者、文学编辑、散文家。南开大学中文系毕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获过多种文学奖,其中有首届冰心散文理论奖、首届当代女性文学奖、首届中华文学选刊奖。还荣获美国国会图书馆奖、美国国会议员奖、旧金山市市长及市政厅奖等。

【作品简析】

开篇用形象的语言介绍了连云港重要的地理位置,有路有海,是丝带,构成一个具有重要战略位置的连云港。接着引用了传说及历史故事点出他们都没能“走出连云港”,连云港错失了多次发展机会,作者为此感到惋惜!但是当作者看到连云港的发展如此迅速时,又发出了深深地感叹“不怕从零开始,后来者居上!”从连云港的崛起又看到了中国的崛起,连云港是中国发展的一个缩影,由小见大,结尾升华主题,喻示着中国也“大步往前走”!

【思考与探究】

1.理解下面几句话的深刻内涵。

(1)可惜鸟儿的羽毛太轻了。

(2)可惜秦始皇的妄想太痴了。

(3)可惜吴承恩的梦太过于绚丽了。

2.作者罗列了连云港的“昨日之最”和今日连云港发展所作所为,有什么作用吗?

3.简析本文的写作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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