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舒从小到大就自命不凡。
她觉着自己比这寨子所有的女人都清醒都聪明。她不是笼中之鸟,也不是池中之物。她应当有更好的前程。
一场大火,双亲殒命。
流离失所,被大她十岁的男人收养,也就是童青后来的丈夫。她本意是想认他当父亲,可这个男人却在她考上外地重点高中时告诉她,将来要和她结婚。现在必须签订契约,不然就不为她支付学费。
晏舒思来想去,还是签了下来。她早就看不上这个破旧的寨子了,她自认是当凤凰的命。
后来她高考成绩下来了,虽然是个重本,但离她原本的目标差了不少。
而那个男人终于发现一只法律不承认的契约,根本控制不住晏舒。
于是,那天晚上,他拿着晏舒的录取通知书来到她的门口。
用力的敲晏舒的门,威胁她,不上床,不给他怀个孩子,就不让她念大学。
晏舒从了,那个男人不知道的是,这压根就不是晏舒的第一次。
她很早就谈了恋爱,成年的那天就和当时的男朋友鱼水之欢了。
她和寨子里那些守旧女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从来不把贞操放在眼里。有时候她自己都在想,是不是因为太过厌烦这里的生活,才会用这种方式来反抗。
上大学之后,她自己做家教,自己挣钱交学费,补贴生活,不知疲倦。她是一个真正可以为了前程而不顾一切的人,没有感情,像个机器人。
一次都没再回过寨子。
她不回去,那个男人却可以来找她。
当时的晏舒刚满二十岁,到了法定结婚年纪的她,却不同意和那个男人去领结婚证。
那个男人恼羞成怒,扬言要把晏舒和他这件事抖露给晏舒的同学朋友听。
晏舒没办法,只有假意同意,说暑假回了寨子办了酒席,再领证结婚。
在这之前的一段空余时间了,她一直在想办法托人打听童青在哪打工。
童青是寨子里最漂亮的姑娘,人又傻乎乎的,看着就特别好骗。
在晏舒印象里,那个男人几乎不对女人动心,唯独喜欢在见到童青的时候会两眼放光。
晏舒知道这是自己摆脱这段畸形关系的好契机。
她一定要找到童青。
她接实习的机会去了趟深城。见到了童青和她的男友方澄。
那会儿晏舒很少看电视节目,但方澄实在太火,她还是有所耳闻。
一夜凉透的大明星和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姑娘蜗居在一个三十平米的小屋里。
灯红酒绿的深城,不入流的廉租房里,他们互相慰藉。让晏舒有种夕阳西下,男耕女织的错觉。
晏舒和童青讲了她父母的境况,马上要暑假了,希望她可以和自己一块回去。
童青一直很相信晏舒,因为她聪明,说话又很有方向感。听她的,总比自己瞎捉摸强。
就是那个暑假,她进了晏舒一早设下的套。
那个男人要了童青,并同意给童青的父母修完房子。
这个结果原本晏舒同意嫁给他强得多。毕竟,与晏舒相比,童青是更好控制的存在。
就比如,失掉贞操之后的童青,主动与方澄断掉了一切联系。
连方澄到寨子里找她,她都选择避而不见,甚至不让那个男人出面,而是让男人的姐姐来办。
晏舒从那刻起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人。
她可以全权掌握自己的人生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爱做噩梦。
梦见童青在惨叫,梦见那个男人在狂笑,梦见寨子里的人挖开了她父母的坟……
她极力逃离的故乡,一直不停出现在她的梦里,席梦思的柔软让她连翻身都脱力。
后来,她就很少睡觉了。
集中所有精力用在工作上。的确,她是非常出色的律师,前途不可限量。
如果继续打下去,房子车子、名利声望触手可及。
她一直以来的愿景在她眼前慢慢清晰,只要她步履不停。
但她最终没有。
一场大病,让她见到了自己生命的脆弱。
摘了她的子宫,给她一颗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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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
晏舒的脑子终于不转了。
她的生命还很清脆,就像是鲜枣,有大把的光阴可以用来衰老。
但此时的她,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纠缠了她这么久的噩梦配色悉数下场,她的剧情又能再演几分钟呢?
她是不会赎罪的。
和方澄说什么受到了童青的嘱托都是屁话,她永远只为自己的利益搏命。如果方澄没有任何价值,她也不会任用。
愧疚都是瞎编,她的良心再她从法律行业退出那刻起,全部花光了。
她不想明刀子宰杀,但不介意为了自己利益而顺手牵连其他。
无论是方澄,还是时嘉。他们都是能为她创造利益的人。
尤其是在张组长先生离开文观传媒,将股份让渡给她之后。
晏舒现在更像是她自己的主人了。
时嘉听了个表面。她知道了结果,却无处追寻起因。
虽然矛盾的焦点压根就不再她身上。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时嘉,文观传媒不能再呆下去了。
她虽然与那些隐藏的秘密无关,但她与藏秘密的人牵连太深。
而人永远比事可怕。
等周决从梵山回来,她这个项目的工作周期也恰好结束。
到时候就顺顺当当的离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想到着,时嘉选了菜单榜首,请自己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之后,但凡方澄出现在公司,晏舒都会离开。
方澄也没有主动和时嘉搭过话,仿佛,时嘉就是个普通的工作人员。
那天晚上信誓旦旦的话,活脱脱变成了寂寞都市里,男人的荒唐胡言。至少时嘉对此是这样定义的。
时间卡得很好。半个月之后戏说历史栏目上架。
周决的项目试点成功,在科技领域扬名。
周决将参加发布会出风头这些事全都交给了老板徐建中。让他带着队员参见,自己不面对媒体。
他知道如果他的身份被扒出来,不良的家庭成分会不利于之后的产品发行。毕竟森林防火的项目,主动是政商合作。在研发上攻坚克难这么久,不能在市场这块功亏一篑。
至于扬名立万,会有更好的时机,周决对此一点不急。
这天,时嘉从文观传媒辞职了。
周决的车停在她公司楼下,见到她从大楼里抱这一个牛皮纸盒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便下车帮她拿。
周决:“我好像还从没见过哪个人离职像你这样开心的。”
时嘉抬头疑惑的望着他:“你是从没见过有人主动离职吧?要是主动离职不开心,干嘛要主动。”
周决想了想,他的确只见过自己大学室友被炒鱿鱼。
上车之后,时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车子正在起步。
时嘉望向这栋高大的建筑物,眼里闪过几分不舍。
这真是毕业之后第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虽然没认识什么朋友,但她更加认识了自己。
离职这件事,一开始时嘉以为是冲动,但越往后,她越清楚这是积怨。
在文观,她一次次妥协,做了很多不想做的人,挨了很多不应该的骂,这些委屈永远不会变成财富。那是别人强行安插在她生活,逼她认识与遵守的所谓社会规则。
这些东西如果要便成价值,只有依靠反抗。
而时嘉没有这个胆量,她几次想要保持自我,都没能得偿所愿。
她自认,这次尝试是失败的。
车子开远,她的视线重新落在周决省上。
时嘉:“我没工作了,想休息一段时间。你有空陪我吗?”
周决一脸臭屁傲娇:“那我要看看档期。”
时嘉撅着嘴:“你还真是比一线明星还难约。”
周决不再逗她:“放心,我有空。”
时嘉渐渐收不住笑意:“咱们现在去哪?”
周决:“你想去哪?百乐行不行?”
时嘉:“吉吉那?我不想。你不在的这一个月,我已经去那吃过好多次了。吉吉这个鬼,还老框我晚上给他们收盘子。我都成免费劳动力了。”
周决:“怎么版本不一样?陈喆说是你没钱吃饭,死命求他要一个工作机会,包饭就行。”
时嘉这回是真生气了:“这个陈喆过分了。他在撒谎,他是怕你揍他。我是没钱吃饭,但我都是从中饭克扣一半留给晚饭的。他怎么能利用我的悲惨境遇来掩盖他万恶的资本家嘴脸。”
她话音刚落,便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她之前一直和周决说生活很滋润来着,好样的,现在又一个报喜的谎话不攻自破了。
周决:“你没钱吃饭,为什么不和我说?”
时嘉避而不答,绕过这话,想占领另一出高地,质疑周决。
“其实,陈喆没和你说过这话吧。”
谁知,周决十分爽快的承认了。
“是。我那是瞎说的,只是想让你诱拐你去百乐找陈喆算账。”
时嘉:“好啊,周决,你也学会撒谎了。”
周决:“跟你学的。”
时嘉听了这话,也不再多做辩驳,事实摆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