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突然安静,陆压道君同阿依努尔和那位公主之间静的可怕。
其实,陆压道君虽从这公主身上回忆起些陵嫣往事,但他此行的目的却是寻人,并非被凡事拖住,找不到陵嫣,他一刻都不得安稳,但方才脱口而出应了这公主,他也不知为何,好像无法拒绝。
这公主,会是陵嫣转生吗?他并未感知到,但他决心试上一试。
“你倒是说话啊,什么条件,你这样不说话,反而怪异。”
“你们坐着便好,贫道需要看一看你们命中,是否有此难,是否需要贫道帮忙,所谓天道不可逆。贫道,不能逆天而行。”信口胡诌了一个借口,他假意做法请符,实则用了追探之术,照理来说,若是陵嫣仙魂在附近,他必然能察觉,但这小公主身上却无半分陵嫣气息,若追探之术还探不出,那必然认错人,陵嫣仙魂他最是熟悉,是他一点点养成的,何况后来滋养的的仙魂是他的,他自己的仙魂,他怎会不识得?
陆压道君刚起势准备捏个印,不想背后窗户突然被人打开,他并未回头,却真是吓一跳,当他听到声音,头是真的一疼,这都什么事啊?
窗户突然被推开,阿依努尔正准备起身护驾,见来者,却眼睛放光,脸蓦然红了些,陆压想:这可有些意思了。
见来人,这小公主欢快跳起,陆压瞧着这小公主,虽将自己过了个严实,但那双眼睛就眼波流转,似星瀚璀璨,又似繁花初放,必然当的起“国之瑰宝”。破窗而来之人,怕是她心心念念之人吧,凡世那些话本都是这么写的。
“师傅!你到的真是时候!”
“为师这两日睡沉了些,忘记些时辰。”
“是两年!师傅你上次说回去赴个约,一去便是两年!你若再晚回来些,你的徒弟怕要当太后了!”
“为师先从窗台上下来,咦,还有人……”
陆压沉着脸,一脸无奈撇过脸,他方才被墙挡着,并未引人注意,这会才发现有他这么个人。
“许久未见,别来无恙?”陆压手指敲着面庞,盯住那人。
只见窗台猛的一关,那人掉下楼,引的四下野猫嗷叫。
这都是什么事?这会还能遇上东岳帝君,他堂堂一介天界洪荒远古神,竟然爬窗台?陆压道君觉得,自己可能还不大了解自己一手栽培的远古神们。
东岳帝君也没想到,会在这三千凡世,亿万人海中,在某一个凡世的西域一角的一家客店中,会遇上他这辈子最大的噩梦。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陆压神尊在身前。
东岳帝君躺地上望着苍穹,不得不在内心感慨,他这都造了什么孽,怕什么来什么,六万多年前,他见陆压神尊便是神尊冲冠一怒为红颜,毁天灭地还不算,神尊一怒,搭进去多少天界小神仙小将领,如今天界人丁稀少,新冒出的小神仙又极为难管,他为此头疼已久,谁料,竟再次遇上陆压。东岳帝君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这位神尊吓死。
天意难测,陆压神尊便是这天。
他还是爬起来,一跃上了窗台,却见陆压道君在窗边等他,眼神有些复杂,瞧得东岳也有些抖。
“贫道来这里很是低调,你莫来揭穿我身份。”
“谨遵神尊吩咐。”
从窗台翻下时,东岳帝君还是绊了一跤,一个踉跄,阿依努尔和那位公主上前扶住他。看来两人对他有些情丝,陆压也不说破,只见他三人坐于毯上,齐刷刷一排。
“师傅同这位陆压道君认识?”
还没等陆压道君开口,东岳帝君先被自己呛了一口,他同陆压道君岂止熟识,他还是他神力下诞生的神呢。
“修道之人,总归有些听闻,贫道同令师一面之缘。”陆压继续饮了一口奶茶,这西域的奶茶还是不错,方才还想要不要以后给陵嫣做一些尝尝。
“是……见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东岳帝君抹了下额间汗,却并未抹到什么,他疑是自己有了幻觉。
“师傅,先不说这个,你得救一救你徒儿。”
“何事如此慌张。”
“大首领那老头要我去代国和亲!”
“你要为师如何帮你?”东岳帝君眼睛一刻都不敢离开陆压道君,深怕他一抬手就将自己小命了结。
“师傅,我想去南疆,听说南疆山水如画,你上次带的那荷包,我很喜欢,我还未曾见过这大千世界,怎能在这大好年华就进了宫闱,那里尔虞我诈,只等一人来,他却有千人万人可选,我不喜欢。虽说父王也是妻妾成群,但我就是不喜欢,我就要等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之人。有这么难吗?”
东岳帝君心思还在一旁陆压道君身上,还未回过神,也没说话,但见陆压道君喝茶的手停了一下,东岳帝君心中一颤,又见他望向自己,东岳帝君又是心中一颤。
“你瞧我作甚,你徒弟同你说话呢。”
这才反应过来的东岳帝君,看着迪丽古丽和阿依努尔,有些懵,还没醒过神。
“你方才说……”
“我要去南疆,离开这里。”
“你父王怎么办?大首领可不会放过他的。你们城就算连同隔壁几个城,恐怕也未必是大首领的对手,你可有想过?”
听闻,这小公主陷入沉思,她不是不顾及亲人,她逃固然能逃,但她还有家人,她要如何逃?
“我现在去王城面见大首领,或者,去勾引下他那几个不孝子,来得及吗?我若去代国,去时是个人,回来恐怕只剩一把黄土。师傅,你怎忍心徒儿凄凉一生啊……”这小公主说完一把扯住东岳帝君衣襟佯装要哭,陆压瞧着她分明挤不出一滴泪,但那哭声确实真的不能再真,闻者落泪。陆压道君却这六万年间难得笑了笑。
阿依努尔也配合她家公主,在一旁默默抽泣,东岳帝君无奈又推不开他这孽徒。
都是天意,天意,自从和陵礼这一家有了些许联系后,他就再没好过,先不说因陵礼疑他同他小妹之事,与他切磋,就是后来他家小女儿陵嫣意外仙魂飞散灵根尽毁,也惹得神尊要灭世,灭世就灭世吧,他因误了陵礼约定时间,追赶他们来凡世,又迷了路,若不是迷了路,又怎会遇上这小徒弟,当初自己瞧着她机灵可人,有胆有谋,小小年纪就敢要去掏狼窝,作为一介凡人,还是有些胆识的,收他为徒,也不过他觉得凡人之命短暂,糊弄糊弄便过去罢了,这下好了,还冒出个陆压神尊在侧,东岳帝君脸色真真不似往日俊俏。
“迪丽古丽,你先松手,为师要被你个不孝徒勒死了。”
这小公主原来叫迪丽古丽,陆压想,这名字在回鹘语意思中,好像是“心间上的花朵”,可见她父王对她确实爱护至极,取了这么个名字,像花朵一样娇艳的小公主。虽然她现在一身黑色夜行衣,只露着双眼,但依旧能窥她的美貌。
但可惜的是,再美的容颜,也比不上陵嫣在陆压心中的容颜,同容颜并不相关,而是陵嫣的一切他都喜欢,不仅仅是容颜。
被东岳帝君提醒,迪丽古丽才松手,模样甚是委屈。
“为师没说不帮你,你何苦要谋杀为师?”东岳帝君整了整衣襟,轻咳两声。
“师傅是答应帮我了?”少女很是激动。
“为师想想,如何帮你,你这头巾围的是什么?深怕别人不晓得你是个小贼?”东岳帝君皱着眉,他记得他这凡人弟子,长得甚是不错,就是今古纪年女仙翘楚陵嫣也难分伯仲,如今裹的如同粽子,反倒引人注意,他教她一些防身功夫,瞧着她也没懈怠多少,还是比较欣慰,他时不时回天界处理些事,随便一走便是一两年,也真难为她这徒弟了。
东岳帝君刚拎了她面纱,手上动作却是一停,继而又将她面纱戴好,转头时,陆压道君分明瞧见万年老石头东岳帝君脸上一抹红。
看来这小公主却是如她名字,“心间上的花朵”,必然艳丽动人,东岳帝君在天界是阅人无数,千万年的老石头,他都能羞红脸,可见此女确实是个“瑰宝”。
“你方才说夺权,贫道倒有一计,可愿听否?”
准没好事,东岳帝君在心底犯嘀咕,过去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陆压不知是否因陵嫣之故,这几万年来,也愈发不正经了,过去他可是东华帝君和长生帝效仿之人。
“你可佯装去代国,保全你全家,待你去到代国,再逃走便好。”
虽说是个合情合理的方法,但去了代国,如何逃走,能不能逃走,都是个问题。迪丽古丽还是有些犹豫。
“我对代国一无所知,进了宫门,哪是我说走便走的?据说代国宫墙齐天高,我这点爬墙功夫,还没爬上去就让侍卫捉了。”
自投罗网式的孤注一掷,太过冒险。
“你师傅可有与你说,他有些手段,可保你平安?”陆压又自斟了杯奶茶,第一次饮这种微咸的奶茶有些不习惯,多饮了两杯,居然有些上瘾。
“师傅?”迪丽古丽望向东岳帝君。
东岳帝君耳鬓不自觉落下一粒汗,但见陆压自顾自饮茶也不理他,这位神尊既然如此说,自是允了她要求,那他推脱不得,这一闹腾,估计又要搅的此凡世大乱。
一国之君的妃嫔逃了,这故事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陆压……道君如此说,为师确实能护你一护。”
得到师傅保证,迪丽古丽像是放了心,看得出她很是信任东岳帝君。阿依努尔急着也要去代国,她须陪着她的公主,原来阿依努尔并非迪丽古丽侍女,阿依努尔乃是远近闻名工匠,在城中为各王公贵族们做工,从小阿依努尔随着她阿爸在王庭认识了迪丽古丽,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姑娘一见如故。
“先生你若带公主去代国宫城,我若同去,会给你添麻烦,我在使馆那等便好,你带公主出了宫,我去接你们,然后我领着公主一路去南疆,如何?”
虽然东岳帝君觉得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凡人哪有他对手,但既然她这么说了,他也省去些麻烦。点头算是应了。
“可是现在我都逃出来了,我总不能自己走回去吧?”迪丽古丽犯了难。
“这个容易,贫道同你师傅押你回去便是,你师傅,可当个‘坏人’。去同你父王请愿押你去代国便好。”陆压道君略带三分笑意瞧着东岳帝君。
“好了,你们回去吧,贫道就送到这里,他日江湖再见。”陆压道君开了房门就要往外赶人,迪丽古丽却早一步伸脚挡住陆压房门,她没注意东岳帝君在门外呼吸都慢了一拍。
“你不同我们去代国?”
“贫道为何要同你们去代国?”
迪丽古丽也不甘示弱,“我听阿依努尔说你在寻人,在我的都城我可帮你寻,去了代国我求那老皇帝一恩典,帮你查人,岂不比你自己快的多?”
虽说这不是最好的法子,但陆压觉得,西域人少,不消片刻他必然能探完这边魂灵,中原人多些,陵嫣仙魂在那边可能性更大些,他思了一思,也不是坏事,何况阿依努尔总有一种他熟悉的感觉,他却说不出是为何,这一路他可施法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