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一算,来到大汉已有大半月,不过秦琪目前并没有产生过什么割据一方,甚至争霸天下之类的想法。
因为记忆之中,黄巾起义只有五年左右的时间便要爆发了。
南阳作为黄巾的主战场之一,到时候必定是血流成河,尸骨如山,自己能否活着撑过这场战争还是其次,那有什么心情思考什么称王称霸?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度过黄巾起义这段时间,至少保证在这个乱世,不会像一个毫无力量的小人物一般,不溅起一丝水花就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至于之后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君不见,秦琪的老爹混了几十年才才坐到县令这个位置么,这个年代想要封侯拜将、执掌一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至于怎样才能在乱世中自保,秦琪心中很明确,自然是拥有一定实力——或是匹敌三军,驰骋沙场的武力,或者是主掌一方,坐拥城池的权利。
然而这些秦琪都没有,而且这些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有的。
秦琪苦苦思考了半月尚且没摸索出一点头绪,自己除了有个好一点的家世,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怎么发展壮大?
“老天啊,看看别人穿越:武能骑虎斩吕布,智能观星败诸葛。酿个酒收了张飞郭嘉,造个纸拜师蔡邕卢植。虎躯一震,名臣武将美女,哭着求主角收。打个仗随便死几个倒霉蛋,一路投石车加炸药平推过去,敌军立马拱手而降。靠!我特么怎么这么难!”
秦琪心中无限吐槽……
一路思来想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县府大门,见府内森森,廖化有点局促不安,哆哆嗦嗦地走了几步,硬是不敢上前。
秦琪看在眼中,心中微叹,现在的廖化和普通的市井小民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既然是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便说道:“元俭宽心,吾让随从将汝送去贼曹,好言相劝,定不亏待于你。”
廖化等的就是这句话,听完大喜,有县令公子的传话,想必那贼曹掾会给点面子,自己在牢里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遂抱拳道:“化多谢公子厚恩!”
“那待你出来后,又准备如何?”秦琪又问道。
记忆中廖化是以黄巾贼的身分出现在书中的,或许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廖化便会按照历史的轨迹,或主动或被裹挟地加入南阳黄巾的阵营吧?这可能也是他在蜀汉前期平凡的原因。
廖化沉默片刻,叹气道:“实不相瞒,如今化一无所有,日后之事,某亦不知。”
秦琪转首看他半响,直到对方不明所以,心头发毛,方才一脸和善地笑道:“这样,本公子看你头脑不错,日后不如来县府寻我,到时候为你安排一份差事如何?”
说完眼神死死地盯着对方,饱含期待,又略微有点紧张。
廖化:“……”
……
嗯?莫非本公子魅力不够?按理说对方此时不应该千恩万谢,痛哭流涕,大喊着“士为知己者死”,然后纳头便拜么!
这廖化怎么回事?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跟个木头人一样在那儿傻站着,和自己大眼瞪小眼,这算个什么意思?难道不知道本公子演技不够么?
见廖化半响不语,秦琪不禁思绪万千。
“你这小贼怎么跟个塞了嘴的葫芦似的,我家公子如此看得起你,还不过来拜谢?”
一听声音,却是绿漪的,秦琪暗中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心道:“不愧是打小跟了本公子的贴身丫鬟,懂事!”
然后继续盯着廖化,你小子,还不过来拜见主公?到底从还是不从,痛快点,小爷我都快瞪出眼泪了。
廖化闻言,彷佛才从沉睡中惊醒,打了一个激灵,长揖一礼,拜道:“化不过一介独夫,哪想却承蒙公子如此大爱,故此失了方寸。日后公子有令,化莫敢不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原来是激动到说不出话了啊,秦琪顿时乐不可支,心下大定,向前将其扶起,笑道:“好好好!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毕竟还是犯了些小事,吾可不能因私废公。”
廖化起身,却已不复方才局促,正色道:“公子所言甚是,化今日有愧母亲临终所言,早已羞愤不已;此去狱中,也好三省吾身,改过自新,不负公子厚爱。”
几名随从见自家公子对这个小贼很有兴趣,不敢违背,自然一番恭贺。毕竟自己等人虽世代为秦家做事,是府中老人,并非廖化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子可比的,但是做下人的若是不会揣摩一点主人家的心思,那就离赶出家门不远了。
秦琪见廖化说的真诚,暗自点头,自己虽然可以直接把他放了,但法不可废,尤其在世家大族中,律法森严,当主人的带头破坏,以后如何能服众?
当然若是当主人的真是违反的条例,也只是象征性的处罚而已,罚点钱,面个壁,也就行了;再狠一点像曹操一般,来个割发代首,威慑力十足。老大连自己都下得了手,换自己犯了事,谁会给你割头发的机会,那时候脑袋还保得住么?
心思百转之间,秦琪却已吩咐几人将廖化送往贼曹听候发落,自己带着绿漪向后宅而去,心情大好。
收了廖化,过程还算如意,不过想想也是,对方现在是处于最落魄的时候,且年纪尚小,自己稍给了对方一个希望,在县府做事,多威风?估计这种事廖化过去想都不敢想。
若是还搞不定这小子,那真是愧对众穿越界的前辈了。
秦琪一路进了后宅拜见母亲蔡氏,将蒲桃献上,备言今日所见所闻,当然省略了廖化的事,含糊其辞,只是说街市上有小贼行窃,被人捉了去,让秦母又是一阵担忧。
两人一番对话后,见秦琪谈吐自如,秦母感慨道:“半月前你受了惊吓,大病一场,本以为会一蹶不振,唯唯诺诺更甚从前,如今看来彷佛换了个人儿似的,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这做母亲的到是心安不少。”
秦琪笑道:“过去孩儿久居府中,虽然锦衣玉食,却不曾见过世面,自然是不敢多言。如今茅塞顿开,自当摒弃过去,立足于当下。”
蔡氏心中大慰,又是夸奖了一番,忽听屋外有人说话。
“吾儿有如此想法,真是一大好事。倒是你这妇人,让阿竺天天在家中之乎者也,长此以往,吾儿如何懂得国家大事?想当年老夫不到十岁便随长辈四处拜访,眼界大开……”
说罢不胜唏嘘。
母子二人朝门外一看,正是秦颉秦初起,方从官署回来,刚好听到二人谈论,便接过话题,轻斥秦母一番,顺便向儿子吹嘘自己的往事。
秦琪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您老人家才四十来岁,腰不酸腿不痛,还堂而皇之地自称什么“老夫”?
不过通过前人的记忆他也知道,在这个三十多岁都能当爷爷的年代,秦颉这个年龄自称一声老夫也没什么见怪不怪的。
只是一想到一个满头黑发的中年人,正当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时候,他却满脸沧桑,长吁短叹,一边抚着胡须自称老夫向你走来,一边向你诉说着当年的自己是如何的风采无限,就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正当秦琪恶寒间,蔡氏瞪了秦颉一眼道:“夫君倒是说的好听,君这些年常常在外,这一次更是一去两年,我这妇道人家哪里知道什么国事,只想管着教吾儿平平安安便心满意足。”语气中颇有埋怨。
秦颉嘿嘿一笑,自知理亏,干咳一声道:“夫人莫要生气,如今为夫不是将你们母子两人接来共享天伦之乐了么?”
……
见两人有点打情骂俏的趋势,秦琪在席上正襟危坐,眼睛紧闭着默然不语。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父母也是快两年不曾相见了,他们之间的事自己还是少开口为妙,免得惹到一方后,却来个两个人混合双打。
二人打趣一番,看秦琪一边神色凝重,暗自好笑。
秦颉见此也是板起了脸色,说起了正事,凝声道:“这些年我大汉各州颇不宁静啊,天灾不断,去岁司隶、豫州大旱,又发蝗灾,饿殍遍地,据说有些地方还传有疫病。”
长叹一声,秦颉脸色愈发沉重起来。
“不少流民自北方州郡逃命而来,几月间仅城内就聚有数百余人,还有不少路过往南而去的,长此以往,我涅阳怕是不堪重负。唉……”
蔡氏问道:“难道朝廷和州郡官府不曾发放粮食赈济灾民么?”
秦颉闻言,冷哼一声道:“朝廷?如今天子蒙尘,受十常侍等人蛊惑,安有机会知晓百姓之疾苦?吾闻去岁陛下纳张让等阉宦之言,公然于西园开置邸舍卖官,价钱依官职大小而定,二千石官钱二千万,四百石官钱四百万;又在西园另设钱库,将所得之财物皆贮于其中,以为已有。如此下去,我大汉四百年基业必亡于这些阉宦之手!”
秦言语之间对十常侍等人极为愤恨,说到最后更捶胸顿足,咬牙切齿,蔡氏也是名门闺秀,听后是一阵唏嘘不已。
秦琪闻之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什么亡于阉宦之手,还不是说的好听而已。想那十常侍不过几个阉人,有再大的势力还不是依附于皇帝的权势之下。若是天子不发话,他们又能翻的起多大的风浪来?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朝堂党派之争,更是自古有之。
秦琪猜测所谓五侯、十常侍之流,甚至那些个外戚,都很可能是东汉各皇帝扶持起来,用以对抗朝中清流世族的力量。
等各方势力平衡稳定之后,天子才能高枕无忧稳坐宫中。否则这天下之事是我这当皇帝的说了算,还是你世家大族说了算?
甚至想想,卖官鬻爵对于天子来说也是不得已为之。官位你们拿走了,举国上下的官员不是世家门生,就是大族故吏;钱你你们也赚去了,一边大肆贬低商人的地位,一边以权谋私,扩大产业,兼并土地。
而当皇帝的,除了一身名头,半点好处都没捞着,思来想去,干脆心一横:想当官?通通给朕交钱!
你不交?行,你老了,该告老还乡了,想上位的人不差你一个,比比皆是。
买还不行么?哟,你不是自命清高么,怎么也靠你们这些世家大族所谓的铜臭位列公卿?
说不定皇帝得了好处,又看到清流们吃瘪,心中肯定是一番捶胸顿足:“有如此妙计,让父何不早早道来?”
其中关系之复杂,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
两世的秦琪对朝中之事都没有什么详细的了解,心中所想大多是道听途说而来,以及从后世各种书籍中得到的经验和猜测,不一定是事情的真相。
照目前的事态来看,经历两次党锢之祸后,清流名士早已被打压的惨不忍睹,一个个忍气吞声,悄然蛰伏。偶尔想要出头的不是下狱,就是直接赐死。
当然这一切,秦琪可以心底下毫无顾忌地胡乱猜想,那些饱受忠君爱国思想熏陶的汉朝士子们却不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甚至都不会去这么想。
在百分之九十九的天下文人心中:天子英明神武怎么会犯错?现在不过是被小人奸佞所惑罢了,有朝一日若能攘除奸凶,扫去十常侍等人,必能使朝堂震肃,海内宴清,还大汉一个朗朗乾坤。
秦颉,自然也属于这类人。
见老爹一脸愤恨之色,秦琪颇为不屑,思考了一番,道:“天子不救,臣当自救。况且北方州郡多有灾祸,司隶乃龙栖之地,朝廷尚且顾及不周,哪有余暇管我等。且荆襄之地,沃野千里,民殷国富,近来少有天灾,以我一县之地养几百流民还是不在话下的。”
秦颉见其谈其一本正经,心中略微惊讶,笑骂道:“你这孺子懂什么?如今只几百口,安不知以后有几千,数千,乃至上万,到时候又该如何安置?”
秦琪一愣,整个阳县也就几万人口而已,真来上万流民还不得把涅阳吃空了,心下无语,抬头间,却见老爹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心下恍然,对方莫非是乘机在考验自己的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