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之人听有意,
无心之徒本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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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商大内禁军麾下猎鹰营统领将军柳一铮。”
魏凛跟在潇潇身后,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旋即笑道:“此人是条汉子,就是名字前的称谓也太长了些。”
“刚刚那个小统领,叫做柳一铮?”
“对啊,我方才问他的名字时你莫非没听见?”
潇潇停下脚步想了想,自言自语般念叨:
“如今西商太子的正妃唤做柳一心,这二人地名字很像,莫非有什么亲缘关系?西商的一品军侯除了居于此地的镇岳侯萧泽,还有已故的赤麟侯柳震,而太子妃柳一心正是柳震的孙女。”
“莫非这柳一铮是太子妃的弟弟,柳震的孙儿?”
“都是我的胡思乱想,即便是这样,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即便他真是太子妃的亲弟弟,我们不在西商为官,得罪了又有何妨?”
潇潇自嘲地摇了摇头,对跟在身后的陈二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
“陈二,你且先去门房那里通报一声。虽说禁军放我们进来,但也绝不可失礼到直接去见萧侯。”
“是,小人这就去。”
魏凛环视了一周这个精致雅趣的前院,院墙高耸,青石铺路,草木葱茏,莺歌燕舞。虽说比不得山林仙境,倒也是在闹市孕育了一片净土。
他不由地感慨:“都说侯门深似海,这一墙院之地便可与世隔绝,凭空在这闹市中开辟新的天地,正是印证了这句传言。”
“这些个樟树都有年头了,应该是从别处搬来的。这前院便布置的极有情趣,想必正院更是如此。”潇潇瞧了瞧前院中的古木,笑道:“虽说风光本无价,可依照古木的价钱,光这几棵樟树便值千两白银。”
“终究是奢靡浪费了些。”魏凛有些不解地摇头:“这世上还真有人舍得花钱去置办景色。”
“虽是奢侈,但这般待遇,萧泽还是配得上的。”
“趁着门房还在通报,我们站在前院也无事可做,你就和我说说萧泽的事吧。”魏凛恳求道。
“这倒是说来话长了……也罢,既然这番站在此处无事可做,我就同你说一说。”
“洗耳恭听。”
“根据史书上的记载,五十二年前紫微阁成立之后,中原四国间再也没有爆发过全面战争,即便起了小冲突,也有紫微阁居中调停,加之各国武力相当,相互之间并不敢轻易开战。自此后,西商所面临的最大敌人,便是居于西戎的蛮族。”
“西戎?”
“西戎,乃王化未及之山地沼泽也。位于西商最西处的凉城,便是与西戎接壤的边境,也是每年西商军费开支最大的州城。三十几年前,蛮族势力强盛,曾以二十万蛮军之众,攻破西商数十个州,逼迫商帝迁都北上,才有了如今的川京。”
“西商皇室听起来倒是颇有些窝囊。”魏凛顺口吐糟道:“居然被未开化的蛮族打得如此狼狈。”
“西商向来以商贾之术立国,轻视武治,何况那蛮族军队勇猛异常,并非乌合之众。即便是当时西商第一大将,赤麟侯柳震,也无法抵挡蛮族铁骑北上的步伐。”
“若蛮族真是未开化的民众,他们又如何能够组建出军令严格,战力极强的骑兵。”魏凛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
“这个问题我也曾想过,但史书上没有任何关于蛮族的记载,故而不曾找到过答案。”潇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在西商生死存亡的关头,有两个刚刚通过科举考试的年轻人,以自己的力量拯救了这个站在悬崖上的王朝。”
“一个是萧泽我知道,还有一个是谁?”
潇潇沉默了片刻,答道:“还有一个……便是刚刚陈二口中的当朝奸相成卯日。那时这二人还是与我们相仿的年纪。萧泽主动请缨带兵作战,成卯日统领后情军务。在这两人的通力合作下,蛮族终于在紫微二十七年被彻底击退。”
“听起来像是少年英雄的传奇故事。”
“为西商立下如此大的功勋后,萧泽被封为兵部尚书,赐尚方宝剑,统领九边。成卯日也在官场上平步青云,一步一步登山了宰相的位置。我听闻萧泽在边境呆了十数年,组建了一支震慑西戎的征西军,并将边境线向西推进了百里,进一步保障了凉城的安全。只可惜……”
“可惜什么?”
“八年前,萧泽从边境被召回,两年后即在朝廷中彻底失势,便被软禁在此处,直至今日。十万征西军在六年前,也就是萧泽被软禁在此处的第一年,于凉城郊外遭遇蛮族军队伏击,全军覆没。”潇潇喟然叹息:“自此之后,蛮族便卷土重来,凉城第百姓也在铁骑之下惶惶不可终日。”
“弃萧泽如此大才不用,甘让治下百姓受外族欺凌之苦。商帝也真是昏庸至极……当朝宰相成卯日不是萧泽的同窗吗?怎么不保一保他?”
潇潇刚想开口,身后传来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便是成卯日那厮害我至此,安能保我?陛下终究也只是受了他的蒙骗而已。”
二人回头,却见得一个身着黑紫蟒袍,腰缠金缕玉带,头戴连珠发簪的中年男子正往这边走来。
此人面色微黑,想必是常年经受雨淋日晒;双手长满老茧,应当是长时间持握军械;姿态端正,定是长期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
潇潇与魏凛早已认得,颇为恭敬地见礼道:“晚辈见过萧侯。”
萧泽倒也完全没有侯一品侯爷的威严,回了半礼,笑道:“本当回你二人全礼,只是我虚长了三十余岁,便占你们些便宜了。”
萧泽瞧了一眼魏凛,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想必你就是魏凛。这宅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拜访了,方才下人通报的时候,老夫是又惊又喜,难得有你与徐姑娘这等青年才俊愿意来看我这老头子。”
潇潇颇为谦恭地又道了一福,:“路经此地,久闻大名,又适逢村民求助,便有缘在此地遇见萧侯。”
“慧眼派圣女徐潇潇,居于岩山一带救治百姓而分文不取,老夫亦是久仰了。”萧泽快活地咧嘴道:“若不是伽释大师不肯放你出山,想必商帝陛下早就宣你进太医院了,只是没想到你如今成了紫微阁的人字三品。”
“救一人,便只是一人;救天下,方是我的本心。”潇潇不卑不亢地直身回答,没有丝毫畏惧。
萧泽自然听出了话语中大不敬的意思,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是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侧身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夫也真是老糊涂了,居然让你们站着说话,来,这边请。”
且说着三人进了会客厅,分宾主而坐。魏凛见萧泽丝毫没有架子,又从潇潇口中听闻了关于他的种种事迹,心中颇是欢喜,几乎都要忘了此行的目的。
潇潇倒是极其冷静地将陈家村旱情,高太守不开仓济民,魏凛在太守府门前打架等情况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并让一同入府的陈二前来做了些补充。
萧泽听闻此事,当即勃然大怒,也不顾身份与体面地叫骂道:“高安这个龟儿子,与成卯日那只老王八勾结在一处,我早已知之,却没想到竟做到如此地步!”
魏凛联想了先前潇潇的长篇大论,以及如今萧泽有些粗鄙的用词,忍俊不禁地扬了扬嘴角。
“取我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