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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四一 罗汉

静室烛光灭了,延觉依然紧闭双目,他仔仔细细分外认真的倾听着周围的哪怕最细微的一丝声音,最终,他确定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那三名神秘的东岛忍者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

没有人能闭气如此长的时间,他们不是暗劲或是化劲高手。更何况若是他们真有如此强大的修为,也没有必要为了引自己现身而设下这样的圈套。

一切都是真实发生在自己面前,延觉依然觉得非常的不现实。仅仅是一幅画,就能够轻易要了那三名强大的明劲高手的命。

延觉想起了行相师叔祖曾经无意之间说过的话,曾经有绝顶强大的武道强者将精神力修炼至旷古绝今的地步,可以借媒介影响接触到这种媒介的人的心灵或是意志,令得此人精神崩溃,甚至自我毁灭。

例如当年显露神迹的神仙或是佛陀,其实并不是他们真有改变物质界的能力,而是当他们的精神力足够强大,能够影响到世人的五觉观感,从而使得人们相信其所见所闻,认为出现了难以理解的神迹。

这便是精神力量的强大,可以摧毁一切或是再造一切。

甚至有许多经文典籍秘藏中描述,当最后武道强者的精神力量足够强大,甚至可以借此离开物质界,到达另外一个世界,当然这仅仅是传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佐证。古来所谓的飞升时有所闻,但却无人真正可以明确其真实性。

眼下一幕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情景,令延觉在产生荒谬不真实的情感同时,也让他对于这些传说产生了某种联想,他心中恐惧慢慢地被驱散了,心情变得平缓起来,他慢慢放下瓶中的物事,依旧将其放入玉瓶之中。

黑暗依然浓墨,延觉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掌摸索着,触摸地上那摊开的魔画。

一种冰冷而略显砂磨的触感传入他的心里,他没有过多思索,而是迅速而决绝的将这幅魔画重新卷好,然后睁开了眼睛。

静室之中依然漆黑,延觉的目力隐约可以看到整座静室里的情景,就在他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他依旧忍不住心里发出了彻骨的寒意。

他的脚下三具尸体,其中两具已经支离破碎,就像是两只巨大的布娃娃被扯得粉碎,地上鲜血、脑浆密布,红的黄的洒落四处,几乎让延觉吐出来。

为首的黑衣人则蜷缩在地上,面目扭曲,表情和画中人物一样,充满了恐惧。而且,延觉凑近看时,发现他睁开的眼睛里面竟然全是黑色的瞳仁,诡异到了极处。

默立一刻,然后将魔画放回木案之上,将玉瓶重新放在画上,然后把目光落在了石壁之上。

最初延觉就发现此处石壁有些异样,现在近距离一看,发现果然如此,在石壁之上竟然有一个浅浅的影子,就像是有人在千百年前用墨笔在石壁上画了一个人影,岁月变迁,最终形成了一个淡淡的影子。

但延觉不会这样以为,他很自然的想起了达摩洞里,禅宗之主达摩面壁九年留下的影子。

这里面静坐的高僧究竟是谁?难道是达摩祖师?

延觉猜测着,他没有将魔画和那神秘古瓶之中东西带出去的想法,因为他觉得这幅魔画太过诡异,只有放在此处才能镇压魔性,玉瓶之中的东西肯定对魔画有镇压的力量,若是贸然将东西带出去,定会惹来天大的风波。

尽管在延觉看来,就是那只古玉瓶,也是古意盎然,显然也是有些年头的东西,单单这么个瓶子,拿出去拍卖,也会拍出个天价来。

延觉在古洞里足足呆了一个晚上,他想到了魔画之中的师叔祖,情知行相的疯癫与魔画肯定有联系,只是画不能带出去,如何才能找到症结,为行相师叔祖解决问题?也许能够找出什么办法,让师叔祖恢复正常,甚至延续寿命也说不定?

延觉来到照壁前面,跪倒蒲团之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他准备离开这个诡异的古洞。

嗯?

突然,延觉发现有些不对,他感觉磕头之际,那蒲团之中似乎有东西,他忙站起,将蒲团拿在手中,仔细观瞧。

蒲团已经破旧不堪,至少有数百年历史,面上已经断裂开来,里面隐约藏着一个布帛包裹。延觉小心拿出来,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有几页桐油浸染的经书,显然是从什么经书上撕下来的。经书之上,画着一个六手如来的画像,六只佛手之上,握着刀剑,璎珞,华盖,珠宝等,最为难得的是,这画画得极为清晰细致,每一只手上拿着的东西,都非常生动,整尊大佛就像是要活过来似的。

延觉不认得这如来是佛教当中的哪尊大佛,包裹着经书的白帛之上,写着文字,延觉仔细辨认,全都是梵文,勉强能看出几个,却不知所云。

接下来的时间,延觉将死去的三名东岛忍者尸体带出古洞外一处偏僻的所在掩埋,一切停当之后,延觉将蒲团之中的经书揣入怀中,离开了古洞。

临走之际,延觉慢慢走到那参天菩提树面前,伸出手掌,抚摩片刻,他感觉自己总有一天会重回此地,这种预感异常强烈。

就在他离开之际,他没有看到,等他身形刚刚离开那山丘低坡,一阵异样的涟漪回荡,整个菩提古树,达摩禅洞,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完全没有出现过。

延觉顺着记忆,一步一步地行走在森林之中,昨天跟踪黑衣人的时候,他多出了心眼,在来的路上,都做了小小的记号,跟着记号,辨认方向,果然出了这座森林。

回到了熟悉的精舍,木桩、石台一如既往,远处精舍中央的水缸,上面冰雪已经消融,竹椅之上却没有见到行相的身影。

延觉心生不妙,连忙来到行相的房间前,敲门良久,却没有人应答,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行相果然没在房间。

精舍之内,陈设简单,一目了然,延觉坐在房间竹椅上,沉思片刻,实在是想不出这个时候他能去哪里,也许回寺里去了也说不定。

延觉计算日子,眼下距离罗汉堂演武大赛不足两天了,也许师叔祖回寺内看热闹也说不定。延觉盘腿坐在椅子上,摩挲着竹椅扶手,闭目养神片刻,想着等会回寺去看看。

突然,延觉眼皮一动,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他摸到了竹椅扶手上竟然用指甲刻出了两个模模糊糊的字体,仔细辨认,竟然是睡梦两个字。

睡梦?

这是什么意思?是师叔祖留给自己的话吗?

延觉心中疑惑,想了想,心中似有所感,慢慢闭起了眼睛,将所有繁杂的心思放空,躺在行相那终日睡卧的竹椅之上,闭目开始睡觉。

因为心里藏着无数事,故此延觉很长时间都无法进入睡眠状态,往日的平静心态眼下全部消失,直到夜空再次升起一轮明月,一股清凉的月元力从顶门透入,让他脑海一静,这才慢慢进入了梦乡。

……

……

这是哪里?

延觉看着周围的情景,愣住了,莫非自己回到了寺里?

只见周围无数金身罗汉耸立,足足有数百尊。在数百尊金身罗汉的最中央,耸立着十八尊巨大的罗汉金身。

坐鹿、欢喜、举钵、托塔、静坐、过江、骑象、笑狮、开心、探手、沉思、挖耳、布袋、芭蕉、长眉、看门、降龙、伏虎十八世尊罗汉俱在,他们或喜或嗔,或是静坐或是沉思,或是骑着各类神兽或是托着各种佛器,慈悲之中又有作怒目护法意,每一尊都活灵活现,仿佛活过来一般。

这里难道就是千佛殿?

延觉团团观看一周,心底生出了这样的疑问。就在他仔细观察周围,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之时,他惊讶的发现,原本自己以为是做梦,但眼前的一切都表明,他不是在做梦,而是处在十二分的真实世界当中,没有一个梦境会如此真实,如此纤毫毕现,每一处都那么完美无瑕。

这里说的完美无瑕,指的是真实。就像降龙罗汉的左手缺了一小块,长眉罗汉的左眉毛短了一截,这样有暇的细节反而凸显了眼前的真实,让延觉完全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像自己所认为的,自己身处在梦境之中。

就在他疑幻疑真之际,一道金光笼罩在前方,等到金光消散,一个金色的巨大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终于让他动摇的心灵坚定起来——原来这就是梦境!

金色的身影光头、身披金色袈裟,面相丰腴、蚕眉弯曲、秀目圆睁、敦厚凝重的风姿之中带有逸秀潇洒的气韵,身材高大。

延觉微微一怔,下一刻遂即认出,这不是佛祖座下十大弟子之一的沉思罗汉,罗怙罗尊者么?

沉思罗汉罗怙罗尊者,释迦摩尼十大弟子之一,罗怙罗多是印度一种星宿的名字。古印度认为日食月宜是由一颗能蔽日月的星所造成。这位罗汉是在月食之时出世,故取名罗怙罗多,即以该蔽日月之星命名。沉思罗汉沉思瞑想,在沉思中悟通一切趋凡脱俗。在沉思中能知人所不知,在行功时能行人所不能行。他的沉思,就是获取智慧与行动。以“密行”修为著名。

有的佛家典籍认为,罗怙罗尊者的沉思,就是睡眠,因此又称其为睡梦罗汉或睡罗汉,在十八罗汉中排行第十一位,是一位法力无边的尊者。

“阿弥陀佛,身金刚,语金刚,意金刚,法报化三身渡尽,方能修得正果。”睡罗汉声如洪钟,俯视延觉,语出如醍醐灌顶:“延觉,你今世红尘未断,需入世修持,法有金刚伏魔,今日本座传你睡梦罗汉拳,来日当你红尘情断,必可再入我佛座前护法,切记,本心不失,外魔不侵!”

延觉凛然,合十行礼,“善哉!”

睡罗汉低眉垂目,捏了一个拳势,一拳向延觉打来。

拳未近身,一股浓烈的拳劲已经将延觉周身笼罩,恍若实质。

延觉吐气开声,一声断喝:“吽!”双臂摇动,一招“罗汉拦江”,阻挡拳势。睡罗汉拳未用老,身体倾倒,斜成四十五度角,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住,又是一拳向延觉的侧身袭来。

延觉眉头一凝,心道睡罗汉拳果然厉害,这样的角度都能信手攻来,的确让人防不胜防。他没有多想,身形微微一转,间不容发躲开了这一拳。如今的延觉全身劲力凝成一股,炼精化气,晋入明劲,精力旺盛,无论是犁壑步,还是轻身功法都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若是换做后山修行之前,这第二拳恐怕就躲不过去。

睡罗汉脚未动,犹如生根,身体却犹如钟表指针旋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追击而来,这一次他出的是双拳,一拳直奔中路,一拳轰向延觉下盘。

延觉汗毛一耸,已经无法再避,只好以双拳对双拳,这可能已经是最好的防御办法。

咔嚓,咔嚓。

两声脆响,延觉双臂发出了清脆的骨折之声,他冷汗如雨,巨大的疼痛在他脑海之中升起,那种痛苦极为真实,就算是延觉再三告诉自己身处梦中,依然抵挡不住双臂骨折带给自己这种极为真实的痛苦。

他再次迷惑了,难道这梦境居然能如此真实的再现物质界的痛苦?还是自己根本就身处在真实的世界。

没等他想明白,睡罗汉的双拳又再次轰到,这一次,延觉根本无法抗拒,人就像一只破麻袋被轰出四五米高,两三丈远,口中鲜血狂吐。

“给你一天时间感悟,明日再战!”

金光再次降临,高大的睡罗汉留下一句话,便消失在大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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