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城外校场,点将台,郭方贤封林木为军师,随后各领一部兵马,分两路而行。
庚山县为其大本营,民心未附,郭方贤以一千人马留守,他自领一千五,剩下近两千人全交给了林木。
林木好一阵感动,偷偷把自己的大腿揪的一片乌青,才挤出几滴感动的眼泪。
心里则在大骂郭方贤王八蛋,生儿子没那啥。
不是因为被迫自虐,只因郭方贤请陈连志给他客串保镖,逃跑大计被破坏。
半月内,一切进展顺利,连下七城。
除了林木妙计安天下,更是因为安州官员认为自己是大后方,掉以轻心,才被林木和郭方贤连连夺城。
一回生二回熟,每下一城,都以庚山县为模板,一两日理清头绪并修整,然后直扑下一城,抢的就是时间。
与百姓秋毫无犯,只杀劣绅贪官,偶尔有头铁之人,百姓不支持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刚冒头就被扑灭。
此刻,林木指挥的军队滚雪球一般壮大,已有万余人,后方还源源不断的有士兵赶来。
兵贵精不贵多,林木都命令后方新募之兵训练之后再送往前线,可这些几乎都是佃户组成的士兵哪肯呀!
清楚自己是什么水平,所以每次开拔时,林木都以土地作为诱饵,行军期间还真没人敢掉队。
金丹大佬陈连志经常在身边晃悠,林木的落跑计划不得实施,只好启用第二套方案,尽快拿下关州,再找机会单独出行。
最新夺取的复元县,林木只在城中休整了一日,便令大军开拔。
行军半个时辰,突然有一骑快马加鞭而来,随身携带郭方贤的书信。
一有空林木就会拿出锦缎死记硬背这个世界的文字,郭方贤的信,他连猜带蒙也能看明白。
大致意思是州城有能人,他的大军被阻在城下,没有攻城经验,更缺少攻城器械,士气变得低迷。
林木皱眉沉思片刻,下达最新命令:“赵怀印,与你五千兵马,速回复元县,多备滚木擂石,严加防范。”
“得令。”
郭方贤的结拜五弟虽有疑惑,却不曾质疑林木。
林木语气一缓,给众人释疑:“大元帅被挡在御山城下三日,恐已走漏了消息,如今再想奇袭夺城已属奢望,复元县的安危就交给赵将军了。”
赵怀印铿锵有力的保证:“末将定不负军师所托,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若人人都同将军此心,与大元帅同心同德,何愁大事不成?”
计议一定,大军开始分兵。
分兵前林木又交代赵怀印派人回后方,嘱咐后方严守城池,转攻为守。
“郭元帅和赵将军情同手足,万一赵将军真的战死复元县,小友和郭元帅之间怕是会生出嫌隙。”
陈连志策马与林木并辔而行,面露微笑,目含深意。
林木懒得猜老狐狸的心思:“前辈不是能掐会算吗?赵将军究竟会不会战死复元县,您老不知道?”
“老夫确实算出赵将军不会有危险,小友难道也会算?”陈连志目光一闪,随后从容应对。
“晚辈当然不会算,我之所以放心赵将军坚守复元县基于两点。”
“愿闻其详。”
“第一,如果赵将军真有危险,前辈必会阻止……”
玛德,小狐狸。
陈连志抚须微笑,直视林木,等他说下去。
“第二,我军连破七城,城中守军少则一二百,多则三五百,正如晚辈此前推断,关州守军已调去罗州,哪里会有危险?”
“万一官军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偷袭破城呢?”
“那就是前辈的问题了,与晚辈何干?”
“你才是一军主将,丢城失地,怎能赖到老夫头上?”
“谁让前辈算到了也不相告,不赖你赖谁?”
“哼,修仙之人,岂能随便沾染因果。”
林木狐疑的打量假寐的陈连志:这老家伙,怎么好像底气不足似的。
行军两日,太阳落山前一刻,林木的五千人马在御山城外五里的丘陵地带驻扎。
安排好各人的职责,林木带着少量侍卫,入夜时进了郭方贤的大营。
军营里见到的每一个人,士气都跌落到谷底,显然已心生退意。
见到郭方贤时,林木眉心紧锁,只让郭方贤给他介绍情况。
五日前,郭方贤带着近八千人浩浩荡荡而来,故计重施,不想城中早有准备。
五十精锐成功夺取城门,后续千人冲城时,前队五百余士卒刚刚进城,城门楼上滚木擂石立刻如雨而下,打断了攻势。
经验不足,进退失据的士兵在守军一阵箭雨下,留下几十具尸体狼狈而回,活着的也几乎人人带伤。
一直到扎营之后,还能听到城门处的厮杀声,甚至搬开阻路的滚木擂石,逃回了数十人,因此郭方贤判断城内守军不足。
七千多人马在手,郭方贤意气风发,下令大军扎营休息,分出近一半人制造云梯、冲车、盾牌,准备第二天强攻。
四更时,御山城偷偷打开城门,出来一百余骑兵。
好在斥候得力,及时传回消息,郭方贤得以聚集精锐阻击敌骑,不然让骑兵突入营地,他的七千乌合之众只怕一夜就要溃散。
不过,攻城的器械也被烧了大半,只能重造。
接下来几日,城中每晚必会袭营,一晚两三次,三五次的都没准,最多的一晚浪七次,搞的他手下人人腿软,打不起精神。
“要不是几个兄弟每晚带人巡营,恐怕已经有一半人当逃兵了。”
郭方贤的苦笑,却换来了林木的大笑,大家伙还以为林木给气疯了呢!
“我观守城之人虽有能耐,却用兵稚嫩,年轻气盛,不排除他乃贪功冒进之辈。若给足时间让他成长,或可为良将。”
“军师如何得知。”有心直口快之人替帐内诸将问出心中疑惑。
“实施诱敌深入之计时,或是错估形势,或是指挥失利,才让五百人入了城;当晚袭营时将领是一弱冠少年,且留下了近半骑兵,随后夜袭多以骡、驴补充,甚至未曾识破大帅诱敌深入之计,给大家送了驴肉,由此可断。”
“如今我有军师带来了五千援军,一万大军在手,明日定能攻破御山城,哈哈哈……”郭方贤郁气已解,笑声开怀。
林木否决:“万万不可,攻城乃是下策。新募之兵缺乏训练,强攻恐会迁延日久,让调去罗州的大军有时间赶回救援,那时却是不妙。”
“军师可有破敌妙计?”
“我军初成,取巧偷袭打顺风仗还行,一旦受挫士气跌落必然分崩离析,想必城中之人也会如此判断,那就让他们如愿。”
“可是,真的崩溃了怎么办?”
“明日分三批后撤,每次间隔一个时辰,最后只留五百从安州来的老卒断后。若有探马窥视,驱逐即可。城内守将见猎心喜,定会尽数出城。彼时,我五千大军伏兵尽出,破城如反掌。”
“哈哈哈……明日当在御山城府衙庆功。”
“若今晚守将再来袭营,大帅一定要做出不计伤亡的姿态,明日撤军他们就会以为是真。”
商量完撤退时间,林木趁着夜色回到丘陵驻地。
倾听数里外隐隐约约的人喊马嘶,林木微笑入眠:指挥千军万马攻城掠地,男人的终极梦想之一,可惜我志不在此啊!
卯时第一批,辰时第二批,撤的干干净净。
营地中五百人一多半装作弯腰驼背腿脚不便,被抛弃的老弱。
不停接收探马回报的少年守将真如林木所料,欣喜若狂。
巳时,见这群‘老弱’开始撤离,少年守将难掩激动。
见五百人离营垒足有半里地,按捺不住的少年急令开城,带领拼拼凑凑二百余骑兵,身后跟随三百士兵,五百青壮追杀出去。
毫无惧色,人人争先,捡功劳的机会,傻子才不要。
伏兵于城外的林木,也拉起了一支驴牛骡马组成的骑兵,约八百人。
青壮出城约百人时,林木右手一挥,八百人一分为二,一部截杀同样五花八门的骑兵,另一部则抢夺城门。
林木挥手下令时,他身边的旗手急忙竖起大旗挥舞,五里外的立刻狂奔向分配好的四门。
一见伏兵尽出,城墙上有人鼓噪,城下士兵青壮尽皆骇然,瞬间崩溃。
有勇者欲出城杀敌,搏个封妻荫子;胆小者要进城躲避,堵成一团,混乱不堪。
蹄声渐近,有人绕城而走,有人跳进护城河。
骑兵斩首约二十级,冲天的血光,抛飞的头颅,剩下的人无不丧胆。
当一个跪地请降之人出现,顿时向推到的多米诺骨牌,城门口再无站着的人。
都不是专业的骑兵,能骑在驴牛骡马上挥刀,欺负欺负丧胆的步兵还行,骑兵对冲,一次就会有一大半同归于尽吧!
无奈之下,双方都放弃了速度,靠近拼杀。
四百对两百,二打一,林木一方优势却不明显,毕竟对面能骑马的官军,骑术可不是放牛娃能比拟的。
看着反贼一方在坐骑上拙劣的表现,少年守将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刚刚带身边十余骑果断发起冲锋,一定能将这群乌合之众凿穿,只需两三次就能让他们丧胆,然后衔尾追杀,迫其冲撞城门口的骑兵,或许还能反败为胜夺回城门。
胶着的战局,立马被健步如飞回援的‘老弱’打破。
事不可为,少年守将的亲随夺过他手里的马缰,带着他夺路狂奔。
脸上挂着泪痕,回望旌旗下的林木,双眼涌动着强烈的仇恨:今日之恨,来日必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