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小时候跟着妈妈逛商场，透过橱窗看到一条好看的碎花小裙，扒着玻璃半天不愿意离开。可是那时候对一个月收入不过几十块钱的普通家庭来说，一条近百元的半身裙实在不是消费得起的。
于是平日的撒娇耍赖死缠烂打全都不再管用，最终只能被母亲硬拽出了商场，徒留一路绝望地嚎啕大哭。
那条粉色碎花裙成了她的心病，她还记得为了它足足跟母亲冷战了一个星期。直到有一天晚上父亲回家为她带回了它。
可是当她将裙子接过捧在手上时，竟没有了之前的狂热。仿佛一下子，那粉色的碎花也变得刺眼至极。转身便被她塞进了橱子的最深处。
大学入学收拾行李，她无意间从橱子的最底层将它翻出来，才想起来自己竟一次都没有穿过。
范蓁蓁结束了录影，望向台下静静等待的秦帅，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年那条碎花小裙。或许若干年后她想起今日与秦帅之间的种种，也会扪心自问，当时的她怎会陷入他的诱惑里不得自拔。
会不会也像以前一样，笑自己猪油蒙了眼，为曾经的种种举动暗自不值。或者秦帅就是那条她喜欢了可以捧到天上去，厌恶了就会弃如敝履的碎花小裙。
她这样想着，下台阶时一下踩空，整个人向前栽去。
“小心！”身后伸过一只手，牢牢握住她手肘处，沉稳地声音使她忍不住有些僵硬。
范蓁蓁不自然地侧身，手肘不动声色地向后撤，“多谢乔总。”
握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范蓁蓁忍不住皱起眉头。没等她开口，肩膀一紧，整个人被一带跌入某人的胸膛，随后略带僵硬的声音从耳后响起，不过传入范蓁蓁耳中竟让她感觉从未如此动听过。“怎么这么不小心，下台阶还能跌跤，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还好，我没事。”她顺势朝秦帅身侧靠去，不动声色地挣脱了乔劲的钳制。
秦帅略带不满地看她一眼，继而伸手与乔劲寒暄，狭长的眼睛幽深至极：“乔总好久不见。”
乔劲笑得大方又得体，如千年狐狸似的狡猾，同样伸手与他相握：“确实好久不见。不如今晚我做东，恰好有事想请秦少帮忙。”
“乔总客气。”秦帅笑得含蓄，可站一旁的范蓁蓁总有刀光剑影的错觉。
恰逢于婷婷收拾妥当赶来与范蓁蓁会和，听到乔劲请客顿时如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丝毫不顾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淑女形象，挽着范蓁蓁径直往前闯。
嘴里还在不停吆喝着，前几天看中的私房菜馆终于找着冤大头买单了！当然这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论她目前只敢荼毒范蓁蓁的耳朵，在乔劲面前丝毫不敢懈怠半分的。
毕竟在她眼里，乔劲怎么也算得上金镶玉的钻石王老五。
范蓁蓁就这么被半推半拽地领到吃饭的地方，不禁有些怔愣。“东北老酸菜馆？！”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瞪向始作俑者，什么时候开始于婷婷的口味变得如此诡异了？
如此兴师动众地带他们来这里，难道是为了吆喝一声“翠花，上酸菜”？！
“嘿嘿，私房菜，私房菜。”于婷婷笑得牵强，嘴里一直在强调虽然招牌雷了些，不过口味绝对正宗地道。她可是老饕餮，上大学时就经常带着范蓁蓁走街串巷地搜罗好吃又不贵的小吃，如今看来只怕已经修炼到骨灰级。
看得出来于婷婷已然是轻车熟路，带着他们一路转弯过道径直走进最深处的单厅。范蓁蓁不禁感叹，真是不容小觑。这家店看起来看得有些偏僻，店面也小的厉害，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进来才知里面别有洞天。
看着于婷婷两眼放光按捺不住的兴奋样子，她不由地牵起嘴角。从下午折腾到现在，她已经快十个小时没有吃东西，早就前胸贴到后背。如今也跃跃欲试起来。
倒是身后的两位男士，安静地诡异。
桌子是可供七八人使用的圆形大桌，他们四个人用起来着实有些浪费。不过范蓁蓁下意识看看一旁站立的两位，从他们微皱的眉峰不难看出这样简单甚至堪称简陋的小店，实在是难为了他们。
不知怎的，她竟一时兴起些许的幸灾乐祸。连带着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变得柔软。
秦帅注意到她投过来的目光，上前一步坐到了她右侧的椅子上，长臂一伸搭上她的椅背，占有意味明显。
乔劲慢他一步，只能屈身坐在了范蓁蓁与于婷婷之间的空位上。于是整个圆桌只被占据了一半，靠门的位置空得很是突兀，好像专门留给服务员上菜似的。
四个人各怀心思，只有于婷婷兴致盎然地左看看右瞅瞅，目光在秦帅和乔劲之间逡巡数次，最后朝范蓁蓁投去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范蓁蓁白她一眼，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默然。
秦帅抄起面前的茶杯看了看，随手放到范蓁蓁面前，右手端起茶壶便满上了。整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自然至极，好像习惯成自然一样。看得对面于婷婷瞪大了双眼，嘴巴都能塞进去一只鸡蛋。
就算是范蓁蓁也被他这样一番献殷勤的举动吓到，不明所以地侧头盯他半晌，最后只换回秦帅低声浅笑：“说了一晚上话，还不渴吗？”好看的眉峰一挑，倒也让她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不过范蓁蓁还是在他眼里看出了玩味还有别有用心，她眼光向另一边一撤，顿时豁然开朗。
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经常会在街上看到家养的大黄狗，大摇大摆地走在乡间小道，每每碰到树桩或者墙角旮旯，总会习惯性地俯身抬腿，气势磅礴地撒上一泡热腾腾的液体，然后趾高气扬地离开。
像一场庄严的仪式，向其他犬类动物宣告自己独一无二的主权。
范蓁蓁莞尔，秦帅这样难道是为了对乔劲叫嚣，私人所有，闲人勿动？！除此以外她想不出秦帅还有其他目的，今晚的他实在是太过反常。
“是不是突然发现我很帅？”秦大公子的调笑从头顶响起，范蓁蓁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盯着他的衬衫发呆了很久。
她略带不自然地撤回身，清清嗓子：“那倒不是，只不过……”她故意将尾音拖得极长，清冷的眼睛里难得透出几丝促狭，她慢慢靠过去贴着某人的耳畔悄声提醒，“你胸毛出来了。”白皙修长的手指还不忘若有若无地刮过他的胸口。
秦帅的脸瞬间变色，他飞快地低头查看，结果并没有看到她口中令他难堪的东西。再看向她，她已调转了目光，与于婷婷隔着乔劲轻声谈论着店里的招牌菜，表情与平常无异，只嘴角的弧度暴露了她还算不错的心情。
她好像很满意自己的恶作剧。
菜肴被很快送上来，满满的一大盆，很是实惠。于婷婷挥动着筷子张牙舞爪地介绍着：“快尝尝，这可是店里的镇店之宝——猪肉炖粉条。量是不是很足？”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着身旁的男人，看着他优雅地送入口中一块肉之后，献宝似的不停追问，“是不是滑而不腻，口齿留香？”
乔劲绅士地点头，冲她微微一笑：“于小姐的口味果然独特，看似淳朴的农家菜入口竟丝毫不逊色那些名家菜色。不错。”
乔劲的一番夸奖让于婷婷整个人神清气爽，比她自己吃了还让她高兴。顿时转头朝范蓁蓁炫耀：“是吧是吧，跟我来吃没错吧，我就说像我这样的吃货，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的胃呢！”
范蓁蓁一口粉条刚放进嘴里，被她那一声“吃货”惊到，呛得连连咳嗽，眼里也闪出泪花。整个人狼狈之余还不忘狠狠瞪她一眼。
这个人是专门来跟她过不去的吧？是吧？是吧！
右手边及时地递过一杯清茶，她没多想便顺势喝下一口，抬眼望着于婷婷瞠目结舌的表情，顿时疑惑地皱眉：“婷妞，怎么了？”
于婷婷抬起的手臂颓然放下，低头猛戳盘里的粉条：“没什么，就想提醒你那不是你的茶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