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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廉园篇(二)

桂枝香

流舟感怀

流舟西浦。待炉火渐微,鸣榔归去。载得三更烟月,半蓑疏雨。漫道此景堪图画,想眄睐、凌波回顾。捻枝潜卜,递花盟约,等闲辜负。

少小早耽鹦鹉赋。更生怕流觞,停谱踌躇。岂料性情酸楚,文章难著。于今改题鸳鸯字,没人寄与小沟渠。此生穷矣,不如吩咐,渔樵耕读。

【词释】

我任由小船儿在西浦中随意流动。等到船上的炉火渐渐变弱之后,才划响橹桨回去。那时候已经是三更半夜了,只见烟月朦胧,偶尔还会下起小雨,打湿我半身蓑衣。不要说这样的图景很适合入画,更适合入画的图景我都见过。想起她明亮的眼睛,划船经过我的身边的时候,频频向我回顾。远远还没有过来之时,便已经折下花枝,数着上面的花朵,占卜着我和她的因缘。等靠近了,又暗中将花递给我,作为相会的凭证。可惜我当时不解风情,轻易地就辜负了美人的好意。

恨只恨我很小的时候,就立志要写出像《鹦鹉赋》那样能换取功名利禄的文章。更害怕和朋友间的游玩,耽误学业。因此,每每美人放好词谱,让我依律填词的时候,总是徘徊踌躇。可谁又料到,我的性情酸楚不堪,最终还是没能写得出那样的文章。如今,我打算写一些男女悦慕的诗词,可是除了投到水沟之中外,却不知寄给谁才好。看来我的一生志向是没有方法可以实现了,倒不如将身外的念头都舍弃,专心尽致于渔樵耕读。

2013年1月29日于廉园

贺新郎

其一

流舟归感

恁醒来南浦,正三更、烟笼澹月,水涵轻雾。踏遍长堤约不住,波荡縠纹徐徐。横竹百般停新句,吹落寒星数点雨。解兰舟、倚桨归来去。能片刻,且容与。

明朝重到芙蓉渠,蚱蜢如若还误入,闹红深处。攀折花枝凭记取,放与帘栊数株。教识得、春光如许。纵使年来人困倦,作春眠、浓于绿庭宇。合木屐,也欢娱。

【词释】

我从南浦中醒来的时候,正好是三更时分。月儿已经被寒烟笼罩,水面上也已经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我走遍了岸堤,但是水波依旧皱个不停。我横竹吹箫,努力将新写的词句融入曲子。直到有雨滴零星地从夜空中掉落下来,我才解开系船的绳子,倚靠橹桨上,任由船儿自个漂流。人生能得到片刻的逍遥,那就暂且逍遥也是无妨的。

如果明天早上我的蚱蜢小船刚好飘到芙蓉渠,并且闯入了闹红深处。那就请让我记得,折下几株花枝,回去之后放在窗台之下,也好能时时刻刻感受着春光。纵使春节将临,人常常会感到困倦,连睡意往往都要浓于庭院中的绿色。因此而把木屐收起来放好,不再外出游玩。可是,当我看到窗台上的这几株花枝的时候,我也会感到快乐的。

2013年2月10日于廉园

其二

用陆震《壮志风尘挫》韵咏池塘雨并自寿时年二十六

问雨因何挫?都到来、廉园茅舍,几番撒播。凭注池塘莫扰梦,也好载人轻舸。勿教把、蓑衣空裹。纵使飘零今遇着,致清词、依旧为君贺。同免向,沟渠堕。

闲来浮我披书卧。濯玉盘、勾留春色,种荷也可。只是邻家溪涨腻,莫放縠纹经过。若墙角、于今犹破。且浇挑花三两棵,借琼枝、更遮人灯火。余有梦,此中作。

【词释】

问雨受到了什么挫折?三番五次地全下到廉园的茅舍中来。请你不要来扰人清梦,都下到池塘中去,也好让人在池中泛舟游玩。而不是让人出入都穿戴着蓑衣,却因池水过浅而载不了人。纵然你飘零到此,无依无靠,但如今和我相遇了,我依然还要写词祝贺你。祝贺你和我能一同免于坠落到沟渠当中。

雨水呀,你就安心地居住在池塘中吧!空闲的时候,不妨载着我在其中披书而卧的小船,来回浮动。你也可以在池中浣洗明月,挽留春色,栽种荷花。只是邻家的溪水已经泛起了一层油腻,你切莫要和她暗中来往。如果墙角至今还有破洞未补,就请你浇灌那几颗桃花树,好把它堵住。更何况借助她们的枝叶,还能遮挡住别人家的灯光。而我也可以到这里来泛舟入梦。

2013年7月4日于廉园

其三

用陈维崧《战舰排江口》韵

何事能夸口?若填词、还须负气,半开衣钮。似此闲情裁章句,除却风斜雨骤,都付与、园中鸡狗。漫道世间全无敌,枉生前、岂在人身后。能倒海,恁只手?

廉园别却山河秀。待耘芜、把犁借问,渔夫村妇。牛犊欲回晕车驾,每向黄昏低吼。停韵谱,谁知宜否?纵使佳人邀题写,更呵呵、纤手调春酒。还记挂,馌南亩。

【词释】

如今我还有什么事情是能自夸的呢?如果是填词,那还需要再任性妄为一点,不要被外物约束才好。像我现在这样地闲散,能被我写入词句当中的,除了斜风骤雨的侵袭,便是廉园中的琐碎了。不要说在当今世上,在填词上,没人能比你厉害这样的话了。这样的高手在活着的时候,已经被世人遗忘,又怎么会在他死后还能留名呢!不要再奢想什么了,你真的能确定你的这只手能扭转乾坤?

在廉园当中并没有秀丽的山河景色,只有荒芜需要我去耘锄。等到那时候,我不得不扶着犁把,向渔夫村妇请教。牛犊因为还没有调教好,拉起车来还不够温顺,总会在黄昏中发出低吼以示抗议。我想因此而停止了在诗词上的创作,也不知道是否恰当?但是,我敢确定的是,即使有佳人邀请我为她们题写诗词,更是在我为她们题写诗词的时候,笑呵呵地伸出她们的纤纤玉手为我调试春酒。我还是会记挂着往南亩送饭的事情。

2013年9月18日于廉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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