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边关的小路上走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有一个手拿风车的五岁孩童,他朝着天空呼出了一口气,他又能从嘴里吹出白云了,冬天又来了啊。可是为什么冬天都来了,河对面住在蘑菇里的人还不回家呢?
蘑菇里的人不是不回家,可能是要回不了家了,今年秋收没能停战,到现在边关还在打仗,三国的军队现在正在战场上撕杀着,蒋珹负责牵制住楚国支援的军队,褚谦和燕悯负责攻城。
蒋珹再次杀掉一个楚国的士兵,被溅了一脸的血,他朝北边看了一眼,到现在还是没能听到攻下城墙的号角声,他这边快要撑不住了。
蒋珹在战场上拼命的撕杀着,等到穿红色军服的人都倒下的时候,穿黑甲的人也只剩下他一个了
他跪在血污里,抬头看看天,天上飘下了一片片雪花,今年的初雪终于来了。
“主子,外面下雪了。”如意去开窗户,就看见窗外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褚宓喝了口姜茶,也抬头看了眼窗外,“今年的初雪怎么来的这么晚。”
褚宓的宫里现在总是飘着姜茶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碗药的缘故,今年开始,褚宓来例事的时候总是小腹隐隐发痛,所以张妈妈现在每日都给她备着姜茶,冬日也不例外。
“主子,看这天气,待会去皇后宫里得先换件衣服了。”
“嗯。”
从一个月前起,褚宓就开始每天去皇后宫里跟着蒋媗念佛经,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倒是张妈妈总是调侃她“要是主子小时候念书这么认真该多好。”
边关战场,蒋珹跪在雪地里,等着攻下城墙的号角声,他的肩上头上已经铺满了雪,等到远方终于传来一声号角的时候,蒋珹倒下了。
他躺在雪地上,呼吸微弱,眼前逐渐模糊,当眼前突然有一团模糊的紫色走近时,蒋珹突然就笑了。那是他第一次见褚宓,那天她穿了一身浅紫色绣金花的裙子。
“啊,我想起来了。”
“主子想起什么了?”
褚宓看着刚刚换上的衣服,“想起当年我为什么要把蒋伯爷推下水。当年我也是穿了一身浅紫色绣金花的衣服。”
当时,他正在池塘边看金鱼,远远的看着褚宓走近,心中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一时忘记了反应。
“我当年去蒋府参加蒋老侯爷的寿宴,参观庭院的时候走到了池塘边,池塘边的路本来就窄,蒋珹那小子就呆呆地站在那,也不肯让路,我只能好心的提醒他。”
他只顾着看着褚宓一点点靠近,直到她开口说话前,他整个人都还是晕乎乎的,可是那人一开口就突然打醒了他。
“我说,‘姐姐能不能让下路’。这实在是不能怪我,蒋珹当年那个粉嫩长相,十个人见了十个人都会认错的。”
他长得漂亮,从小经常被错认成女儿家,可是蒋珹记得,当年褚宓那一声姐姐是最让他生气的。他这个人一生气又有个坏习惯,好恶言相向。
“我提醒完他,就看着蒋伯爷的脸色刷的就变得不好了,他说‘你一个女儿家还没有小爷我长得好看,不知羞吗?’,蒋珹一开口,分明就是男儿家的声音嘛,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他说我没他好看都忍了,赶紧给他道了歉,结果这人咄咄逼人,毫不相让。”
那天,蒋珹也穿了一身紫色衣服,于是他从外貌到穿着,把褚宓跟他进行比较,挑挑拣拣的品头论足了一番。
“十一年前,就我那个脾气,当然不可能继续忍着,于是就算当时比他矮半个头,我也勇敢的冲上去,抓住了他的衣领。没成想那小子就只是个纸老虎,这样就被我吓的一动都不敢不动了。”
他正言不由衷的说着话,突然褚宓就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很可爱的瞪着他,两个人离得很近,他很清楚的看着她的睫毛是怎样一动一动的,很清楚的知道她的呼吸是怎么扑到他脸上的,他的心好像突然停跳了,又好像是突然跳的很快,多年之后蒋珹才明白这种矛盾的感觉叫心动,蒋珹记得当时他好像是傻掉了,直到被踹倒池塘里呛了一口水才反应过来。
“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居然那么有气势,就算是松开了他的衣领,蒋珹还是没反应,本来想着就侧身走过去算了,突然又觉得这人嘴上那么恶毒也是欠教训,然后,我就一提裙摆把他踹到了水里。蒋珹在水里就扑腾了两下,然后就往下沉了。你说都不会水,站在池塘边做什么。我赶紧跳进了水里,别看蒋珹当时就比我高半个头,跟个秤砣一样沉,我给他度了一口气,才把他拉上来。”
那是他的初吻,软软的,甜甜的。褚宓把他救了上来,之口不提两人争执的事,只说自己路过救了他,还训斥了他家赶来的下人一番。
蒋珹眼前的紫色渐渐褪去了,他仿佛听到了踏在雪上的马蹄声,终于,黑白无常要骑马来带走他了。
啊不,骑马的可不是黑白无常,蒋珹被褚谦扔到了马上,“蒋伯爷可要撑住了,我妹妹托我照顾你,你要是死了,显得我这哥哥多无能啊。”
蒋珹被带回城里,靠着燕悯送过来的千年人参吊了十天才把命从阎王爷那夺回来,他躺在病床上,睁开眼,先是确认了自己确实还活着,然后就突然在自己身上翻找着什么。
“这呢。”褚谦正好走进来,朝他扔了一个荷包。一个月前,褚宓送过来的信里还放着两个荷包,里面有思柔和褚宓求的平安符。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褚谦说他已经有一个了,就把褚宓的那个给了蒋珹。
蒋珹慌慌张张地收着荷包,突然又醒过神来,朝褚谦生硬的解释着,“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女儿家好不容易求的,自然就该好生收着。你自己把衣服脱了吧。”
“啊?”
“啊什么,这几天都是我在给你上药。”
“哦,那,引泉,”
“他还活着,就是屁股上挨了一刀,现在还不能动弹。”
“哦。”
顺便说一句,最近军营里的传闻,褚将军一骑绝尘救心上人。
褚谦给蒋珹上着药,蒋珹趴在床上,侧头看到他的窗前插着一个风车。
“那是整理战场的时候捡的,好像是母亲带着孩子回楚国,结果被误杀了,母亲抱着孩子,一箭射穿了两个人,孩子手里当时握着这个风车。”
话正说着,窗外吹来一阵风,吹得风车呼呼的转了起来,褚谦起身关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