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从来就没有亲身跟人赛过车，每一次都只是作壁上观，因为我知道，我的眼睛不行，近视得太严重，我的思想无法长时间集中，更准确说，是我年纪太大了，挣不来这个钱，而且还怕有性命危险。我的速度已经去到时速100公里了仍然没有减速的想法。前面是转弯，没有减速。连人带车晃荡一几下，旁边一辆小车经过我身边时有人从窗口伸出一只手来，这只手的中指直接天空。我一发狠加油后仍然赶不上那辆可恨的小车，我当时的打算是我他妈的追上去连人带车一头撞向那孙子耀武扬威的鸟汽车……在新年来临的时候拉上一两个不相关的人到医院里小住几天应该是不错的消遣吧。
前面一辆汽车迎面驶来，刺眼的灯光。
我老是无法集中精神，搞得自己一惊一乍的。真是要命，又是在影碟店面前停了下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么一回事，就像梦游一样。我出门的时候的确是想来租几张碟的，但发现电池不见了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心思了，没想到在马路上转几个圈后又出现在经常来的影碟店前面。
我在影碟店里逗留了半个小时，把所有的D9和D5都翻了两次，没找到一张想看的。在这个新年快要来临的时候，老板进的货都是些好莱坞大片之类的东西。
店里已经没有其他的人了。老板也准备关门，快午夜一点了。
老板看着我笑，我也看着他笑。
我知道我应该离去的，但我没有。我像个无赖一样留在店里，东看看，西看看。
老板说，喂，兄弟，下班啦。我说，哦，还早哟，去吃宵夜啦。老板说，才不跟你去呢，这个时候吃了宵夜，睡都睡不着。我说，可是我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呀。老板差点就大笑起来，他说，你不吃东西关我鸟事！我说，你真没同情心。我刚刚说完，老板就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饼干来。我说，这个不吃，吃了会牙痛。老板像变戏法一样又拿出一个苹果来。我说，老板，你是不是很同情我？老板说，我是想你早些回去，我也好关门回家睡觉，我挣的可是辛苦钱，不像你们文化人，轻轻松松挣大钱，我都快累死了。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他妈的都变成文化人了。
笑完之后，我就走了。
他妈的，我居然像个白痴一样赖在影碟店里不愿意离开。
我走出店门，坐在摩托车上，看着老板放下卷闸，像看着一个即将告别人生的亲人一样，内心有无限的依恋。嘴角处，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像正准备勾引某个美女一样挥洒着一钱不值的暧昧。老板来到我身旁，拍拍我的肩膀，说，兄弟，有什么想不开的，买两瓶白酒，喝下去，睡一觉……我知道我的脸红了，虽然夜色朦胧，我也知道我的脸红了。
我准备离开，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老板拉了我一下，从大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来，说是送给我的礼物。我问这是什么，老板说这是锦襄妙计。我想打开，老板阻止了我。然后他就上楼回家了。他家就在楼上。我打开一看，操他老娘的，是几张A片。
我也知道应该回家睡觉的，可是我仍然开着摩托车在街上乱转。夜越来越深，气温越来越低，手脚开始有发麻的感觉了。
在同济市场旁边，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潮州粥店前，我停了下来，息了火，打电话给阿伟。这个家伙，手机居然还没有关。阿伟住的地方是租来的，没有装座机。阿伟的脾气真是不错，他接通了电话后说，早上好！我说，我的车在半路上动不了啦，快来救我吧。
阿伟是北方人，比我小十一岁。我常让他喊我叔叔。我不知道在这样的深夜里，把他骗出来，目的何在。总之我脑海里有这样的念头，就把他叫了出来。我没想到他真的会来，他甚至没有抱怨。在他们这个年纪的北方小孩，的确比南方的小孩更可爱些。其实我跟阿伟并不是很熟，他只是我现在所住的小区旁边一间摩托车行的二老板，他技校毕业后到广东来打工，然后跟哥哥合伙开了这间投资少收入不多的摩托车行，平时我的车有什么问题就让他帮忙弄一弄。
令我奇怪的是，在这个时候，我居然好意思打电话找他。按理说，我应该找马达或者江维才对的，再不济也是找万纤，更不济是去找个妓女发泄一把，而不是这个修车的阿伟。
我让服务员在粥店门外加一张桌子，点了粥和菜。服务员说，这么冷也要坐在外面吗？我说，是我冷又不是你冷，你瞎操什么心？
阿伟来到时，粥和菜正好送上来。
我和阿伟每人喝了两瓶啤酒，粥和菜只吃了一点点。本来我们只要了两瓶啤酒，但很幸运地，打开瓶盖后发现盖子上写着“送一瓶”，于是就每人多喝了一瓶。两瓶啤酒并不算什么，难受的不是大脑，是肚子，胀得要命。阿伟说，四方大哥你的运气真好，居然能连中两元。我说，我他妈的运气好个屁，运气好就不会用一个电池换两瓶啤酒了！
阿伟已经知道我的车并没有事，但他没有责怪我，甚至连抱怨都没有一句，他说，四方大哥呀，你这么晚不回去不怕女朋友骂你吗？我说，你别提她了，她现在正在英国搂着个鬼佬逛大街呢。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总不能像个小破孩一样到处招人讨厌呀。喝了几杯啤酒后，我都开始厌烦我自己了。同时我也知道在一个比自己小十一的小孩面前自怜是非常不合适的。
回到小区门外，阿伟说，明天见。我说，明天见。
然而我却扭转车头，跟在阿伟后面来到他住的地方。阿伟说，你还不回家跟着我做什么？我说，我不想回家，我要到你那里去睡。阿伟说，我这里只有两张床，有两个人睡觉。
我说，我就是不回家，我要到你那里去睡觉。
阿伟说，大哥你别逗了，我那个狗窝哪里是你们文化人睡得惯的。都快天亮了你还是回去睡吧。
为什么今天他们都笑话我，都当着我的面说我是文化人？如果再有谁这样说我我可是要翻脸了。我想。我说，我不回去，大哥我今天心里不痛快不找你找谁？
阿伟笑了起来，还是脾气很好的样子，他说，四方大哥呀，快过年了，你知道我一天要修多少辆车吗？要玩过年的时候我跟你玩，过年那几天我有很多时间哦。
我说，不。我女朋友不要我了，我的朋友们都不要我了，我妈妈也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了，阿伟你不能不要我，我今天一定要去你那里睡。
阿伟说你真是发神经了，你再这样，我明天不给你修车啦。
说是这样说，阿伟还是开了卷闸门，把自己的车推进去后再出来把我的车再推进去。他要我小心点，不要弄出大的声音把阁楼上正在睡觉的学徒吵醒。车行的楼下修车，二楼是阿伟和一个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学徒的卧室，他大哥已经结婚并且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在附近租了个私人的房子把家安下来。
我随阿伟上到阁楼上。学徒已经醒了，听到我们上楼的声音就开了灯。阿伟说，小林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我说，都是兄弟，吵醒了就吵醒了吧。阿伟瞪了我一眼说，老大你今天真是很野蛮。我说，我天天都很野蛮。
快四点了，大家都是累得要死。
我坐在阿伟的床上。这张只有90CM的小床，怎么看都是睡不下两个人。阿伟在脱衣服。我说，阿伟你睡吧，我就在这里坐着就行。阿伟过来，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抱着我的肩膀，把我的脸扳正，向着他的脸。阿伟五大三粗，比我壮，比我高，我坐在他身旁就像坐在笨熊身边一样。阿伟说，兄弟，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我也不多说了，你老是说我阿伟小，老是让阿伟喊你叔叔，好，我今天就喊你一声李叔叔，李叔叔你心里有什么苦恼，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尽可以跟阿伟讲，阿伟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我有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屁事都没有。我他妈的在发神经病。
我站起来，把阿伟也拉起来。我说，阿伟，今天真是对不起。说着我抱了他一下。阿伟愣了一下后，我已经推开了他。我的脸上，又出现了一个慈祥的微笑。我经常在镜子前对出自己露出这个慈祥的笑容，知道这个笑容是有一定杀伤力的。我说，真是不好意思了阿伟，我还是回去睡吧，我跟你开玩笑的。阿伟看着我笑，我又使劲跟他拥抱了一下。我说，阿伟，今天有你这样的话，有你这样的兄弟，我李四方就已经足够了。谢谢你。
最后阿伟把我送回到小区门外。本来他是想送我上楼的，我让他回去了。他说，兄弟你可不能想不开呀。我说，操！
我的摩托车留在阿伟的车行，明天修好后他就打电话给我。
回到家中，天边已经开始泛白。我倒头就睡。自从欧阳雪离开后，我就开始裸睡，天气不冷的时候，能裸体就裸体。以前，虽然大多数的白天，都是我一个人在家，但总是不好意思裸体，经常有裸体的欲望却极少裸体，现在不同了，想裸体就裸体，想裸多久就裸多久。
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一直到中午十一点。
一觉醒来，觉得自己胖了很多，整个肚子胀胀的像灌满了气。
我的牙又开始要命地痛了。
我到厨房里淘了点米，煮白粥。白粥降火，清肠胃，喝了酒后最好吃点稀点的白粥，这个白粥要什么调味料都不能放。好的白粥，什么也不放，但能让人吃出一股大米的清香。冰箱里还有不少速冻包子速冻水饺之类的东西，都是欧阳雪临走前特意去买回来的。记忆中，欧阳雪临走前几天，我们天天都是在一起，而且做了无数次爱，说了数之不尽的傻话，真是弄不明白，她怎么还有时间去做这么多事情。
得洗个澡，真是要命，只要喝了酒，无论是啤酒还是白酒、红酒，我总是能闻到自己身上有一股独特的臭味。欧阳雪曾说过我神经过敏，因为她跟我睡在一起也闻不到，但我自己却是无法忍受从自己身体发出来的气味，由此可见，我是个神经兮兮的人。
在冬天的早上。哦，应该是中午才对，洗个热水澡，感觉真好。厚厚的浴袍下面，包裹着一个清香的身体。去他妈的，我又开始自恋了。
不行呀，这样下去，天天睡到中午十一二点怎么行呢？得跑步，得早上六点钟起床跑步。就这么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早上起来跑步。
明天是2003年1月31日，旧历年的大除夕。
决定了要跑步，又是在这样特殊的一个日子里开始，我觉得自己这个决定相当有力量。
我突然想起了昨天夜里影碟店老板塞给我的光碟，连忙拿出来。
很好的A片耶。
我看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自慰。
出了一身汗。自己的精液把自己的身体弄脏了。再洗澡。
情绪，却因此而一落千丈。操他娘的脚后跟，我再一次，一落千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