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间,由着爹爹到来的原因,娘亲做了许多平日里我吃不到的菜氏,爹爹大口嚼着,神色欣喜,娘亲望向爹爹也是一股脑的抿住嘴憋笑,我不知他们在笑些什么,心里不大乐意,发问道:“爹爹姐姐在笑什么?何不说出来,咱们一同乐一乐。”
爹爹神秘望向娘亲,对我的疑问不加回复,我恹恹的闭了嘴,到了晚膳后,爹爹依照我俩的约定,命人抬了三把椅子到院中,我们三人排坐成一排,今晚月亮不甚明亮,风声也大,风声驰疾呼啸着从耳边划过,脸上亦觉得生疼不止,我望向爹爹本想告饶回屋,却见爹爹双目微闭,神色严肃,我立时闭了嘴,转回头仍静静听着风声,爹爹的声音略有些颤抖,在寒风中开口道:“芳仪,我的心总沉不下来,总止不住的害怕。”
如仪是我娘亲的名讳,我望过去,娘亲娇嫩如水葱的一双手正安安静静附在爹爹手掌心中,她柔声道:“官家安心,臣妾相信一切都会是顺利的。”
又过了几日,京都周围的雨灾缓和了不少,灾民的情况也略有好转,只是南方雨水比往年多了些,倒也不碍事,爹爹的脸上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爹爹心情好,娘亲就会心情好,那么我也会心情好,这日子过得如水一般平静,惬意舒适。
此时,我正与娘亲在廊下晒太阳,娘亲正一针一线绣着爹爹的夏衣,她时不时拿出针线来要我挑选颜色,或是寻些别样的花纹。
“姐姐,爹爹的衣服都是有仪制的,有尚服局的女官们做,何必你亲自动手呢?”
姐姐剪断一条彩线,抬头笑道:“你爹爹是皇帝,无时无刻都要端好圣君的架子,可到底你爹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姐姐想他回到晖阳阁可以略略放松些,所以才为你爹爹缝制些家常便服。”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继续在这难得的好日头中晒着我这副慵懒骨架。
我正闭眼尽情沐浴这阳光,一队小黄门捧着一盆盆艳丽花朵进入晖阳阁,领头的是皇后身边的许宫令,他略略施了一礼,不卑不亢道:“老奴见过贵妃。”
娘亲放下手中的活计,笑道:“宫令请起。”
许宫令命人放下手中的盆栽,我定睛一看,竟是玫瑰!
我讶然道:“真是奇了天大的怪了,不到四月,玫瑰竟然开了!”
娘亲深深撇了我一眼,示意我闭嘴。
许宫令笑道:“公主说的极是,午后花匠来报说玫瑰一夜绽放出这许多来,娘娘也觉得奇的很,故将这些花送来各殿阁,叫诸位娘子也瞧个鲜儿。”
“你们将这些玫瑰放到院里的石子路旁。”娘亲下了令,许宫令指使着这群小黄门,待到玫瑰放下,他们又列成了整齐的一排。
“请宫令代我谢过娘娘。”
韩宫令微微俯身道:“老奴遵旨,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
“玉湖,去送送许宫令。”
玉湖姑姑得了令,笑着搀扶着许宫令往晖阳阁外走。
待许宫令消失在我眼前,我便小跑到玫瑰花处,蹲下身子仔仔细细的看着。
“姐姐,虽然今年玫瑰开的早,却看着十分娇嫩,花苞饱满,枝叶精神,一点也不像早开的花朵,倒像是应季而开的一般。”
娘亲也是诸多不解,只同我一起笑着说稀奇。
我俯下头闻了闻,香味馥郁喷鼻子,更难得的是,香味虽浓烈却毫无冲鼻之感。
“姐姐,我看前朝有用玫瑰花瓣做香囊香包的,咱们也做几个吧,我闻着这味道不仅好闻,更是浓烈,若制香囊佩戴在身上,一定步步留香。”
姐姐笑道:“好啊,你若喜欢就让浅浅给你做。”
我笑着点点头,玉湖送宫令出门后便返回来,她站在我身旁,忍不住赞叹道:“今年的玫瑰比往年的都艳丽不少。”
娘亲也站起身要来观赏,玉湖忙着去扶了。
“婢子小时候常在野外见到玫瑰,那时候京中有药坊高价购入,婢子为了补贴家用经常与朋友结伴去采摘。”
娘亲点点头道:“玫瑰可调理月事,想来药坊购入是为医治妇女。”
我想起自己初来月事,疼的在床上打滚,却又不好去请太医,浅浅是娘亲陪嫁,略会些医术,便为我熬制了玫瑰水,那一碗热腾腾的玫瑰水下去,确实有奇效。
玉湖笑着,脸上升起一缕玩味:“是啊,那时候我们常说离娘十三草,月事无烦恼。”
我们三个都噗嗤笑出声,我问道:“离娘十三草是什么意思啊?”
“玫瑰俗名离娘草。”玉湖耐心为我解答。
娘亲也仍旧在笑着,只是突然升起一股疑惑,问道:“为何叫离娘草?”
这一问倒是问住了玉湖,玉湖歪头想了想,却并未想出些什么来:“这…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这么叫着,却不知是何缘由。”
娘亲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抬眼对我说道:“你不是嚷着要做玫瑰香囊吗?唤人来把这些搬去浅浅屋子里吧。”
“这花刚盛开,为何不多赏几日在制香囊呢。”
我强硬极了,这花实在好看,若是立马做成香囊,岂非赏不了了,因此我与娘亲对峙着,不愿后退半步,娘亲不说话,只升起一股愠怒,却并未责怪我。
玉湖嗅到了空气中一丝微不可闻的尴尬,过来哄我道:“公主先把这些搬去浅浅房里,也让咱们院里的姑娘们一同瞧瞧。”随即压下声音:“何必让贵妃生气呢?”
我点点头唤来了毓文她们,我同她们一齐去了后院。
“贵妃为何突然看这花不顺眼了呢?”玉湖眼送着我离开,站在娘亲身边疑惑道。
“眼下正在打仗,局势不好,塞外每日都在死人,这玫瑰今年盛开的如此之早,又有这么个不吉利的俗名,虽我不信这些,却还是心惊,若真是妖异之兆,那这花自然留不得。”
“贵妃多虑了,不过花朵罢了,还能翻了天不成?”
“官家近日总安不下心,我也担心着,虽是些不可信的胡诌妄语,却不得不小心着。”
“那奴婢现在就去让浅浅立马做。”
高贵妃点点头,玉湖躬着身子退下了。
我在浅浅屋中望着这一地的玫瑰花被拆解下来,浅浅将花瓣烘干、晒干,一瞬间这花朵的味道更馥郁的紧了,我捏起几瓣放在窗口射进的阳光下。
“这么好看的花朵,却不能多看几眼。”
娘亲和玉湖进了门,娘亲用一节手指抵住我的后脑勺,轻轻点了点:“可想好要浅浅给你做什么花样吗?”
我努努嘴道:“要玫瑰花的花样。”
浅浅笑道:“这花朵这么多,公主想要什么颜色的,浅浅给您多做几个。”
我歪了歪头想了又想:“嗯…要红玫瑰,绿玫瑰,黄玫瑰,有多少丝线就给我做多少出来。”
浅浅笑着道:“是,婢子遵命。”
娘亲知我心中还不痛快,歪着头对玉湖道:“我记得今日厨司做了盘梅子糕是不是。”
我听见梅子糕三字眼神顿时放出光芒,站起身咬嘴道:“这梅子糕是给谁做的呀?”
“谁搭话就是给谁吃的咯。”玉湖望着我笑语。
“已经命人送到你房中了,快去吃吧。”
我放下手中的花瓣,扭头对毓文说了句快走,随即提着裙摆在铺满花瓣的地面上小心的踮着脚行走,待我走出后才发觉自己跑错了方向,从屋内挪到了屋后,原本只需五六步便可出门,这下可好,足足多出了五六步来,这样的蠢事竟是我做出来的,我兀自红了脸,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我捂着脸跑出了这阵哄笑声中。
行至廊下我才停了小跑的步伐,扭头用衣袖轻轻甩了毓文几下:“臭毓文,怎的都不提醒我,害我在众人面前闹笑话。”
毓文为我整理折上去的衣袖,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我们跑到屋中果然在茶案上放着一碟梅子糕,我拉着毓文坐下,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
“厨司做的梅子糕就是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