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司!你竟敢嘲笑我。”
夜魈不满孟宛盯着别人的眼神,转头与判司怒目而视。
“大人,您何出此言,方才判司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夜魈一副你睁眼说瞎话的表情,不可置信的说道:“你。”
“大人,切不可忘了正事。”判司一边说着,一边朝孟宛打了个眼。
夜魈自然知道他是借故转移话题,忍着一口气,小声说道:“判司,你个小人。”
判司微微一笑,朝夜魈一个鞠躬:“大人英明。”
孟宛瞧着他们一来一去吵嘴,开口问道:“我现在,到底是人是鬼?还有,你的衣服好生奇怪。”
孟宛说的穿着奇怪就是判司。“如今都2020年了,我的穿着很正常。”判司恭敬的回答,想起孟宛年幼尚未出过京梁都,自然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多说无义,于是停下了解说。
现场的气氛再一次安静下来。
孟宛听的云里雾里,就当是做鬼所以穿的奇怪,也没有多问。
夜魈看着孟宛,问道:“你还记得什么?”
孟宛想了想:“我死了,父亲在办丧事,我与你去了阎王殿,然后,然后,阎王命我为引魂使者。”
“没错。你都记得。如此看来,你便是鬼了。”
夜魈说完此话,想给孟宛一点时间将这些事情消化一下。
孟宛一双水灵的眼睛,一眨又一眨,说道:“然后呢。”
“你,你不怕自己是个鬼吗?”
“鬼,又如何?”
十分冷静的回答,可以说是超乎年龄的冷静了。
“不,不如何。”
夜魈略显尴尬的回答。
“既然我是鬼官,那我要做什么呢?”
“孟大人,您既然已经是鬼官,自然有身为鬼官要做的事情。下面,就由判司为您解答。”判司上前一鞠躬,十足的管家风范。
判司讲的头头是道,夜魈听得十分有理,默默点头。
“每个地区有2-3个引魂使者,负责整个区域的所有鬼魂,将其抓捕引渡回冥府接受审判。因此每月都有鬼官文书下达,文书中是近一个月内将过世的人,包括地址、时间,方便引魂使者前去勾魂。引魂时,只需要抓住魂魄,您自身的法力自会让他乖乖听您的话。”
“你是说,我能看见鬼。”
其余两人一愣,看着她,一副,这还用说吗?
孟宛一挑眉:“好的,你继续说。”
于是判司又恢复头头是道的讲,夜魈恢复默默点头式的听。
“一旦鬼魂被引渡成功,那么文书上,对应的名字也就会消失。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孟大人您知道,这是一间开在阴世的客栈,供鬼魂或者鬼官食用茶点,稍作休息。这世界虽和阳间相似,但却是和阳间在不同的时间轴上。您可以看到阳间的人们,阳间的凡人却看不到您。”
“这是谁的客栈。我以后就住这里吗?鬼还需要休息?”
判司说完职责退至一旁,夜魈笑着接话:“阿宛,你放心,这地方是我开的,你可以放心的住。鬼官大多到时辰才引魂,平日里无事,也可在这些地方打趣休息。”
一句“阿宛”,让孟宛心头一颤,冷冷的开口:“好恶心。”
原本灿烂笑脸的夜魈,此时再一次深受打击,而低垂下头。
判司露出一丝笑容,被低着头的夜魈看到。夜魈那杀鬼的眼神,直戳判司的鬼心。判司一抖,化作一团黑烟消失。
“他。”
孟宛指着判司消失的位置。
夜魈看着孟宛,一字一句郑重其事的说道。
“阿宛,他,不!重!要!”
孟宛心头又是一颤:“你,你非要叫我阿宛?”
夜魈再一次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孟宛扶额,头疼的很。
“阿宛,你头很疼吗?”
孟宛抬眼看他,明明是一张颠倒众生,高冷到不行的脸,怎么总是摆出这么缺爱的萌贱表情呢?比如现在水波泠泠的望着她,皱着一双好看的眉毛,跟乞求摸头的狗子有什么区别。
“阿宛,你是爱上我了吗?”
这一句,让孟宛彻底回过神来:“第一,你想叫阿宛,那你叫吧,反正让你不叫也是不行的。第二,请你以后不要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我。第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夜魈很是委屈,坐直了身子,说道:“我叫夜魈。也是这块地方的鬼官,和你一样。”
“除了引魂的时间,别的时间,应该是自由支配的吧。”
“是。”
孟宛点点头,掀开被子下床。
“阿宛,你去哪里。”
“我有事出去。”
“我陪你。”
“不必。”
孟宛出了那客栈,客栈牌匾上是空的。这条街,不就是平日里她经常出府玩耍的街吗?
熟门熟路来到孟府大门前,还是那么大开着,挂满白帐。
突然乐声起,一行人抬着棺木,从屋内出来,孟老爷抱着她的牌位,站在一侧。
面如土色,应该是连悲伤也哭不出泪来。
今日,是她出殡的日子。
默默陪在老父亲身边,街坊们自动收拾街道,让出路来。不时有人上前安慰,孟老爷行尸走肉般点头示意。
出了城,上了山,下了葬。
一行人往回走,留下悲伤的孟老爷和孙嬷嬷,在纹头烧纸钱。
忽刮起大风,吹得烧红的纸钱漫天飞舞。孟老爷眼神回光,冲着纹头就问:“宛儿,是你来看爹爹了吗?”
孟宛觉出异常,正要上前保护爹爹,奈何风吹得大,像是将她束手束脚绑在那,动弹不得。一晃神的功夫,风居然停了。
孟宛朝老父亲的方向看去,心里大惊。
孟老爷坐在自己的纹头,背上赫然有具白骨正趴在那儿,嘴对着脑袋像是在吮吸,一团团红色的烟从孟老爷的头上冒出,进入白骨的口中,顺着胸腔往下,迅速包裹住白骨的每一根骨节。
而自己的老父亲和孙嬷嬷,居然,毫无察觉。
孟宛此时心中也是怕的厉害,她壮着胆子冲着那东西喊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还不快住手!”
那白骨突然转头,一双血色红眸,吓了孟宛一跳。
原本空洞的双眼窟窿里,冒着鲜红的血液,噗通噗通,像是烧开的水,从眼眶里丝丝缕缕的流出一些。
孟宛觉得,那鲜红沸腾的血中,溢满的情感,不是愤怒,反而是。
悲伤。
她能察觉出来,能感觉的到,那种让人心痛的悲伤,绝望的悲伤。
为什么,它会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