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终于抬起头来仔细打量她，但凡一国之主，必然有其可取之处。
“其实王上也不必如此拘泥，按我烛雪律例，但凡有人能赢得三师之棋，便是有求必应的。”景言之好心地站出来解围，毕竟这样纠缠下去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偏烛桃又是个冥顽不化的人。
闻言秦炎烙点了点头：“这个规矩我知道，虽然不一定能赢，但不妨一试。”
皇后突然冷冷地看了一眼景言之，可惜目光不能穿透那层薄纱，看不清他的样子。然而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而且勾起的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那么，各位这边请。”景言之转身带路，雪白纱帐下笑意渐浓。这么快就认出来了？认出来也没关系。
所谓的三局棋，不过是因为烛雪国举国精于棋道，而三位太师更是个中高手所向披靡，后来烛雪国主担心因为缺少对手而导致棋艺荒废，便下令九州，但凡有人能赢过每届的三位太师，便尽全力完成其请求。也算是一个风雅之约。
“你确信可以取胜？”莫如月用一种很敬佩地眼光询问秦炎烙，得到的答案却是——“最多赢一局。”
“那怎么办？皇后娘娘，你一定很厉害吧？”古代女子不都是精于琴棋书画的？
“这个，还行……”皇后讪讪地抽回手，这三位太师可不是玩过家家，哪能那么容易打败？
“无双……”
“我不行。”相当坦白。
“喂，那你还答应？”莫如月不明白了。
“烈儿棋术不差，”秦炎烙语气虽淡，却似乎有一丝自豪，“犹在本王之上。”
一想到那盘瞬息万变的棋局，秦炎烙甚至不能相信这真是出自莫如枫之手。这个才五岁大的孩子，只在一局棋盘上便将狠，精，准，稳，忍五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着实叫人惊叹不已。
“明日我若能赢，还望父王答应儿臣一个请求。”
“那是自然。”
交易就此敲定，一场旷世的谋划就此开启。
“烈儿？”莫如月却还在发傻，“烈儿是谁？”好耳熟的说。
“如月……”莫如枫走上前来开始冒冷气。
“是你？噗——”某人突然笑得花枝乱颤腰身抽筋，“开什么玩笑？要是你真的赢了，要那几位老爷爷把面子往哪儿搁呀？小孩子一边凉快去，别来凑热闹！”
“姑娘此话差矣，自古英雄出少年，老臣倒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领教这位小公子的精湛棋艺了。”一位白须老者上前辩解，其余两位亦是连连点头。三人均是眼睛发光，像是饿荒的饥民见到了一大桌山珍海味。
莫如月还是很怀疑，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时不时拿眼瞅一瞅。围棋她也会，但还没有狂妄到去挑衅大神的程度。第一局莫如枫很负众望地输了，他却一点也不在意，还是很狂妄地自称：“小爷我擅长败中求胜！”靠！
好在第二局他确实赢了，不然莫如月非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第三局的棋场最为惊险诡谲，双方势力你追我赶一直不见分晓，这下莫如月也忍不住凑上前去。然而姜毕竟还是老的辣，莫如枫输不在棋艺拙劣，却输在阅历太浅。但他能在节节败退之时犹保持镇定，这一点却让人钦佩不已。大人也不一定会有这么良好的心理素质，何况他还只是个幼小的孩子。
莫如月指尖一动，笑问：“小枫，把接下来的半局交给我怎么样？”
“好。”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莫如枫即刻起身让出位置。并非是逃避败局，只是单纯地相信如月而已。
皇后没有阻止，她巴不得她能捅个大娄子。
秦炎烙也没有阻止，因为这局棋……已败。
烛桃小小地咦了一声，景言之继续喝他的清茶。
残局必然是救不活了，但莫如月擅于进攻，且攻得极为猛烈。而这种猛烈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就可以不用在意防守——因为对方只剩下守的分了。
“双方连续使用虚着，为终局。”莫如月撂下最终一颗棋子，她自知赢不了，就不妨趁早结束。
虽然没有赢，但在和棋的情况下，还可以争取其他的机会。
“姑娘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兵行险招，救败为和，着实叫老夫佩服。如今胜负未分，姑娘是否愿意再下一局？”老者眼中的精光更甚，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莫如月一粒一粒捡起棋子，笑道：“重开一局我便赢不了了，设局不是我的长处，不过……”
“不过什么？”这回发问的却是一旁云淡风轻的景言之。
“我们可以换种玩法，虽不及围棋来得精妙，但若能取长补短，对于精炼棋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愿闻其详。”
莫如月于是简单地介绍了五子棋的下法，三位老者听了之后似乎都极感兴趣，颇有些蠢蠢欲动。
“那么这最后一局，是哪位老先生披挂上阵？”欺负新手这种事，莫如月干起来一向很顺手。
正当那三人争执之时，景言之却放下茶盏走了过来，颇为温和地发问：“三位太师，可否将此机会让与言之？”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举止却掩不住那骨子里透出的威严。莫如月一早就怀疑他的身份绝不止太傅那样简单，但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皇后猛然一醒，啪地拧碎指间的玉戒，瓷白的手背渗出一点点鲜血。
竟然是他？！真的是他？！
若真是他，那明日的行动是不是该提前了？
雪白纱帘下一双精致如画的眼睛微微上扬，将皇后那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么？也好，这场戏排了这么久，也该上演了。
莫如月倒不像他那样一心二用，全神贯注于棋盘的变化。这个男人太厉害了，第一盘棋就能逼她使出杀招。对于危险的人，她从不掉以轻心，这烛雪国的开山一局，便倾尽了她所有的绝技。即使没有这个必要，她也喜欢速战速决，因为险中求胜也不是她的风格。
“姑娘气势逼人，在下甘拜下风。”景言之倒是丝毫不在乎输赢，望月借粮一事，他是最赞成不过的。
因为战火烧得越是激烈，他受到的益处就越大。
只是这粮借了出去，能不能到达望月军营还有待商榷。他也不打算插手，坐山观虎斗是最享受不过的事了，傻瓜才愿意涉险其间。然而这世界上偏就不乏这样的傻瓜，所以那些精心策划的戏才会越来越有看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