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晔在倾城宫中用过午膳,才带着易过容的修怨离开回到帝皇殿。他不大想理会修怨,修怨也是一个沉默寡言之人。他没有作为太监伺候过谁,所以自然不会如同东唯一般贴宇文晔的心。
宇文晔也深知不能让修怨多做事情,否则一定会被人瞧出来的。于是,他独让修怨站在他的身旁守着,宇文晔埋头批奏折。
修怨也果真是个奇人,他目不斜视地站在那里,也不会好奇宇文晔手中奏折的内容,也不会不耐烦。就恍若一个雕像一般。
宇文晔几次想要抬头与修怨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口,才发现他还真的不知道该与修怨说些什么。他们之间唯一的话题便是倾城,可与一个陌生的下人谈论自己最爱的女人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宇文晔甚至都不曾与东唯说过这些事,宇文晔的心思东唯都是靠揣摩靠猜的,帝王又怎会主动与人说起这些。
于是,一下午都是可怕的沉默。
快到傍晚时,宇文晔才冷声说道:“今日傍晚鸠酒处死丞相。东唯,此时你代朕去办罢。朕会在瑶清宫等你回来。”
宇文晔的言下之意修怨很明白,他在告诉他,若是他肯回来,就说明他可以信任。
修怨只是淡漠地行礼,“奴才遵旨。”说罢,转身离去。
宇文晔看不透这个男人心中究竟想了些什么,他又因何愿意手刃落隐闲,他就似一个没有感情的动物,捉摸不透。
修怨的身边跟了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瓶子,瓶子用白色的纱布盖着,走向了牢房。
夕阳西下,染红了整片夕阳,就恍若被谁的血染红了一般刺眼。天边的云彩红得若燃起来一般。倾城站在门边,眺望着远方,沉默不语。
宇文晔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沉默地看着她,亦不语,仿佛这就是两个人的默契,宇文晔知道,此时谁都不能打扰倾城。
修怨面无表情的走在去牢房的路上,宇文晔还真有心,特意让人秘密将落隐闲送来了行宫的牢房,也不知是为了方便还是因为他城府太深,有着他不为人知的算计。
倾城转身走向宇文晔,宇文晔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轻轻一挥手,便关上了房门,倾城的步子轻盈极了,宇文晔甚至感觉不到她呼吸的存在。
她坐在了宇文晔的腿上仰头看着宇文晔,轻声说道:“晔,我们再生个公主罢。”
宇文晔微微一愣,他看着倾城某种带着淡淡忧伤的琉璃,心中感觉不到他究竟该难过还是该高兴,倾城极少这般投怀送抱的。
“好,你要多少个公主皇子,朕都给你。”宇文晔沉声说道,一手紧紧地搂住了倾城的腰,吻上了倾城的唇。
倾城闭上眼睛,回应着宇文晔向他的索取,就仿佛在宣泄心中的某个悲痛一般肆无忌惮。宇文晔轻轻地吻着倾城的耳垂,呵气如兰,喃喃道:“倾城,对不起,对不起……”
倾城的身子微微一颤,一滴泪水划过脸庞,冰冰凉凉的,宇文晔的吻慢慢移过来,吻上倾城的泪,温柔得仿佛要将倾城都吻进他的身体里。
宇文晔进去的时候,倾城不自觉的抱紧了他的身子,颤声说道:“爹一定会恨我的,一定会……”
落隐闲看着易过容的修怨,表情有些扭曲。
修怨知道,他是知道他是谁的。
“让老夫和东公公说两句话可好?”他冷声问道。
修怨知道他的意思,于是对身边的小太监说,“东西放这,你去门外守着罢,到了行刑的时间咱家自会喊你。”
于是,小太监放下了盘子,便走了出去。牢房里空空旷旷,连牢头都带着狱卒走掉了。
“修怨,老夫可万没有想到,你会背叛老夫。”
修怨淡淡地,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落隐闲,“这非修怨所愿,修怨从未出卖过丞相,也未背叛过丞相,只是……”
落隐闲冷笑,“老夫知道,你喜欢倾城。”
修怨身子微微一颤,眸子里闪过一丝闪躲,可是终究转瞬即逝,他依旧冷漠地站在那里。
落隐闲讽刺地笑了,“哼,老夫培育了你近三十年,还不如倾城在府中呆了一个月。看来,倾城这次真的铁了心想要了老夫的命。”
修怨不做声,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倾城什么心思,他也不知道,倾城想要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倾城的那句“只有你可以完全信任”完完全全征服了他。这两年来,他见倾城的次数少之又少,可却依旧因为护送她的那两日爱上了她。
他有想过,或许这一生他都不可能娶她,那么他也愿意就此在身边守护着她与她的孩子。
落隐闲似乎因这个话题渐渐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他愣愣地看着地面自言自语了起来,“老夫的事情,应该没有人比你看得更清楚更明白了。老夫这一生荣华富贵大权在握,这么多年来都威风凛凛,老夫知道,宇文晔早就想杀了我了。只是没想到,他竟查到了我与小叶的事情。看来,人这一生,定不能有什么致命的把柄,否则,它早晚能将你置于死地。”
说着,落隐闲竟坐了下来,“修怨啊,你从小就是这么直,倾城要你杀了我,你就带着一瓶毒药便来了。老夫虽与你无半点血缘,可这二十八年来老夫的养恩也该是有的罢!你应该带一些酒菜来,与老夫用最后一餐的。”
“老夫这一辈子,最爱权势,也为了权势拼了一生,甚至不惜一切把自己最爱的女人送进宫中与先帝争宠。小叶当年可恨死我了,当初老夫花了多少心思才把她哄好,我告诉她,若是我与她的儿子将来做了皇帝,那么天下不就不再姓宇文,要改姓落了么。”
“于是,我们机关算尽步步为营,走到了现在。倾城的娘,是老夫当年江南游玩时鬼迷了心窍。那是因为你真的不曾见过当年的她的美丽。倾城像她母亲的多一些,只是老夫没有想到,即便她当年知道自己怀了倾城,还依旧不肯跟我回京。性子刚烈的女子总是想要自私地独占一个男人,她就跟老夫说,若是我爱她,便回去休了那两房夫人回来明媒正娶,若是我不爱她,就每年送去些生活用品就好了。”
“呵,多可笑是不是。再见到了才四岁的倾城的时候,老夫便笃定她会是天下绝色,必定会迷惑帝王心的。女子生得太美,终究不会离开皇宫这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于是从那时起,我便开始策划一切。”
“修怨啊,你在我身边时间最长,你说,这些年,我有做错什么吗?我不过是为了我想要的东西步步努力罢了,可为何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想杀我呢!”
修怨低着头,看着满是失魂落魄的落隐闲,淡漠地说道:“拼命想要的东西自己去努力争取这没错,可若是忘记了自己亲人想要什么,那么终究会遭人恨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落隐闲大笑了起来,“说得好,说得极好!”
“老夫不知道倾城想要什么,便把她的一生送进了皇宫。老夫不知昭儿想要什么,便把他硬生生塞到了争皇位的路上。现如今,他们都恨我。我的儿子爱上了我的女儿!这定是报应,定是老天给的报应啊!”
倾城修长的双腿紧紧地夹住宇文晔的腰,那迷乱的媚眼微微睁开看着宇文晔,眼角还挂着泪珠,楚楚动人。宇文晔不慌不忙地在倾城身上慢进慢出,额头上有着微微的汗珠。
“落倾城已经被这可怕的皇宫变得心肠这般狠毒。”倾城皱着眉头随着宇文晔的身子动着,“她是大不孝之人,竟狠心想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宇文晔吻住倾城的唇,贪婪地吮吸了一下,“不是你想杀他,是朕想杀他。他想要朕的江山,他想要谋反易主。倾城,这不是你的错。”
“若我不是落隐闲的女儿该多好……”倾城轻声哼了哼,说道,“若我不是落隐闲的女儿,我这一生都不会与这红墙金瓦的地方有任何瓜葛。这一身的医术也永远不会用来杀人。”
宇文晔微微震怒,身子加快了速度,仿佛在惩罚倾城说得话,“不,朕甘愿你是落隐闲的女儿,这样朕的一生才会遇到一个挚爱的落倾城。朕愿意用全天下换一个独一无二的落倾城!”他越说身子动的越快,倾城在他身下不知是因他的话感动还是因为身子重越来越浓烈的愉悦,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着,脸颊通红一片。
“晔……你怎么可以……如此宠爱……落倾城……”
修怨亦蹲了下来,看着落隐闲几乎疯狂的面容,淡然说道:“我会替你赎罪,守在她身旁忠心不二直到死去,报答你这二十八年来你的养育之恩。”
说罢,修怨起身,对着牢房外的人喊道:“时辰到了,送丞相大人上路。”
不知这一辈子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落隐闲颤抖的手拿起那个精致的瓶子。
他明白,倾城应该恨他的。他负了倾城的娘一辈子,让她在梨花涧等了一辈子。她死了,他还要利用她的女儿,毁了倾城的一生幸福。
倾城该恨他的。他想要还倾城什么,或许,唯独这条命还得起罢!
罢了……她若是要,就赔给她罢,到了阴朝地府,他也不会愧疚。
落隐闲仰头,将瓶中的毒药一饮而尽。
倾城紧紧地抱着宇文晔飞快驰骋的身子,喃喃喊道:“晔……晔……”
她的心脏好痛,痛得仿佛就要窒息,唯独紧紧地抱着宇文晔的身子才能得到一丝的缓解。
落隐闲的身子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睁大着双眼,一丝鲜血从唇角流了出来。
修怨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情绪。他半蹲下身子,手指伸到落隐闲的鼻下探了探,疲惫地说道:“丞相大人,归西了。”
“啊!!”倾城瘫倒在宇文晔的身下,浑身的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昏了过去。
宇文晔轻轻地抱着倾城柔软的身子,空气中尽是暧昧的味道,他伏在倾城的耳边轻声说:“倾城,对不起,想要保护你的我,却让你如此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