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哪个家长,家有学霸却老是忧心忡忡?于凤南不知道其他家长怎么想,但她自己,的确是焦虑大军的一员。——题记
序章
这是春天,暮色已经在不觉中侵袭了天空,柳枝青翠柔媚的样子还剪纸一般被刻画出来,日本晚樱的重瓣轮廊深重地隐在浅紫色的光晕中。小区里正是下班高峰,人们陆陆续续地走回来,提着菜蔬的,夹着公文包的,一律行色匆匆。有鸟儿不甘寂寞地婉转起歌喉,一只猫腾空跃起,过于肥胖的身躯起不到追逐鸟儿的作用,不过倒是成功地吓走了鸟儿,于是它心满意足地趴了下来,踱着方步从容在台阶上绕圈。它很有数张虽然是小区里的流浪猫,可是不缺食儿,几位熟客每天都会带些好吃的过来。迎面就来了一位,它抬起爪子,却迎来一个视若无睹的回应。这是怎么回事,这位大姐不是向来最喜欢逗它的吗,还有跟她一起那位背着重重书包的中学生男孩呢?怎么见不到他的声影?猫儿困惑地回到了沉思的睡眠中。
“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谁知道呢,亲戚家也都问过了,没有消息。问到奶奶家时,刚好阿太也过来了,她耳朵虽然背,居然还听到了诺诺的名字,赶紧问他怎么啦。我们哪敢说?快一百岁了,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谁承得起?”
“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离家出走?一心只想着自个,有没考虑到大人的感受?”
“你还别说,听说城西的学校刚跳了一个呢,才初一,考试成绩不好老师批评了两句就往下跳,还好只是骨折……”
“都少说两句吧,这些话传到诺诺妈心里,她本来就难受了,这下不定有多心焦呢。”
人终于散去了,留她一个,屋子里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于凤南直挺挺地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弹,也不想说话。她好不容易从密集的人群中挣脱开来,人们的热心让她心存感激,因为这样子,才能有最大的可能找回许诺;可人们的喧闹也让她觉得厌烦,这个事件仿佛已经变味,她和许诺,都成为人们口里的谈资,消费的对象。你看,学习好上天有什么用,许诺还不是被妈妈逼得离家出走了?别人家的孩子,说到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也别羡慕谁!她仿佛听到背后嘀嘀咕咕的声音。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该反省的是为什么许诺会选择这条决然的路。难道他们之间的亲子关系,并不像于凤南所说的那样,融洽自得,实际上,许诺那扇心扉之门,早就对她关闭了吗?她曾经那样努力地想做一个符合要求的好妈妈,最终,是不是沦落成一种“清单式”的完美要求,把她和许诺,都推到一个没法挽回的境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会面临失去孩子这样的巨大危机?如果没有那件事,如果没有它像是枪上的扳机一样,一环扣一环的多米诺骨牌翻倒下来,推动着整件事情最终往不可控制的方面发展,事情,会不会原本该是另一个样子?
她在头痛欲裂中试图回忆起最后一次看到许诺的样子。可是任凭她怎么回忆,能想起来的,都是许诺很小时候的样子,胖嘟嘟的小脸蛋,闯了祸以后又着急又生怕母亲生气的窘迫样子。太阳穴那里,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疼,像是一把冰锥,尖锐地一直戳一直戳,想要见血,想要刺进她的脑壳深处,寻找到那个她上下求索而不得的答案。那些脸,又生动地在她脑海里浮动起来,老师的脸,其他家长的脸,许诺同学的脸,可是浮在这上面的,怎么还有一个鲜红的,不及格的分数呢?那样刺眼地浮在那里,让她避无可避,让她想要撕碎它,像是一块石头一样,远远的抛掷到大湖彼岸去,那样,陪伴她的,就不再有分数、排位的困扰,而只有一泓碧蓝见底的、如同蓝宝石一样澄澈的水,在阳光下微微荡漾,闪烁出金色的碎星般光芒……她很想就这样地睡去,醒后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场恶梦。
没有什么许诺离家出走这回事。
她的思绪飘飞到半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