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安找到新工作后就果断辞掉了之前的两个工作,时间瞬间变得充裕了很多。酒店冬季时都会开空调,整个大厅暖洋洋的,林依安整天泡在这样的环境里,气色好了不止一点,手指冻得发肿和寒风刺骨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了。
江老板对林依安很好,有时下班后还会邀请她一起吃晚餐。林依安总是习惯性地拒绝了几次,但又怕次数太多了惹他生气,带着有些讨好老板的心情后来就答应了几次。
在两人几次交谈的过程中,林依安才了解到,江逸尘家的企业在全市首屈一指,有不计其数的地产,是个名副其实的房产大亨,这个坐落于北京的法式餐厅就包括在内。
江逸尘小时候父亲整日忙着工作应酬,一年也回不了家几趟;他的母亲则是个性格豪爽的阔太太,整天和闺蜜搓麻将,逛街打牌,对儿子不闻不问。江逸尘从小就在这样缺少陪伴的环境中长大,本身热情外敛的性格渐渐变得孤僻冷漠,对谁都不以为然。
就在前几年,江逸尘的父母在一次事故中不幸去世。年仅十九岁的他被迫扛下了重担,因为他接手公司的时候实在太年轻,不被人看好,公司以前的高层总暗中倾轧,外部的竞争对手也趁火打劫,明争暗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大少爷要满盘皆输的时候,他却镇定自若,指顾从容地将公司全部重新整改,把无法信任的员工全部开除。
至于那些竞争对手,他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不出半年的功夫,那些爱搞小动作的公司高层被他管理的服服帖帖,整个企业被他操控的如鱼得水,甚至比之前他父亲管理时还要成功。
认识江逸尘的人都说,他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冷冰冰的,没有感情。面对那些挡住他道路的人,他总是会使出一些心狠手辣的招数,将他们整得跪地求饶,然后镇定自若地擦擦手,依旧面无表情,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他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冷漠傲慢的气息让人闻风丧胆,他眼里的阴冷让人汗毛不禁竖起。
林依安看了看眼前这个只比她年长七岁的总裁,恍惚中突然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发生的事情。林依安能深刻地感觉到,江逸尘虽然表面上冷漠高傲,但内心却是格外的温暖善良。其实他们很像,都是在孤单与寂寞中长大,记恨着身边人的同时,又渴望得到一丝关注和爱。
他习惯用冷傲当做保护自己的外壳,像一个刺猬一样用身上的刺极力伪装着,自我保护着。他总是做出一副对世间一切都不以为然的样子,让人误以为他从不渴望什么,从而隐藏他内心的空虚与寂寞。
“谢谢你愿意和我分享你的故事。”林依安朝江逸尘笑笑,眼神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惋惜和怜悯。
江逸尘没回答,表情依旧冷淡,像一个高冷的贵族一般优雅地切着牛排。顷刻,他抿了一口红酒,苦涩地笑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和你说这些话,但是就感觉你和别人不一样,特别想把心底压了这么多年的话都说出来。”
刚见到林依安时,她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让江逸尘很是厌恶。他这一生中最讨厌这样的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对方看自己的样子就如见蛇蝎。每次遇见这样的人,看她紧张的眼神,江逸尘就心血来潮特别想戏弄她一番。
可他没料到,才刚说完第二句话,女孩的眼神就完全转变,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有的全是属于她自己的自信和顽固。过惯了别人对自己毕恭毕敬,三分退让的日子,这个女孩看自己时眼里的怨气和愤怒属实让他有些吃惊。在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和别人真的不一样。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随时做你的听众。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和我说,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林依安眼神很坚定,似乎在用自己专属的方式安慰他。
江逸尘冷哼一声,“和你有什么好说的?我今天是喝了酒没控制住,你以为我会总和你聊天啊?我平时很忙的。”
林依安听完,有点失望地垂下眼。说的也对,自己才和他认识没几天,有什么话可谈啊,况且他还是自己老板,刚才自己那语气就好像是和老朋友聊天一样,唉,有点放肆了。
后来的日子里,江逸尘不但没有说到做到,反而和林依安越走越近,和她聊天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候是感到寂寞想找人解闷;有时候是工作压力想找人倾诉,这个时候,林依安往往成了最合适的人选。她虽然不太会说话,但却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听着江逸尘的慷慨陈词,她总想说点什么,可他谈论的话题总是太深奥,林依安怕说错什么,只能闭口不言。
渐渐地,她也发现,江逸尘只是想找一个能倾诉的对象,至于那个对象说什么或者说不说话,他都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这般不善言辞,反倒成了最好的状态。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初三,林依安忙着复习功课,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再去酒店折腾了,便很无奈地跟江逸尘提出辞职的请求。江逸尘则显得不太情愿,林依安在酒店弹琴的这一年多里,生意比之前好了几倍,她不在的时候还有很多客人问那个弹琴的姑娘怎么没来。
而且江逸尘自己本身也不希望让林依安走,这么长时间里,他也渐渐地习惯了有她在身边的感觉,每次有心事的时候总能找到一个倾诉对象让他觉得很安心。
江逸尘这边不同意,林依安又想专心复习,两人商议过后,决定各退一步,改成每周六来两个小时,其余时间用来复习,林依安终于妥协答应了。
离中考还剩一个月的时候,林依安进入了紧张的复习冲刺阶段,每天下课后都泡在图书馆里。林依安动作慢,每次下课后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书本纸笔她都要收拾很久,赶到学校图书馆的时候都找不到空位。
图书馆平时没什么人,但一临近考试时期,就会变得一位难求。林依安背着挎包楼上楼下找了好几遍也没找到一个空位,她来回走动时带起的风和脚步声惹得旁边学习的同学有些不满意,林依安连忙在三道歉,不敢再找了,刚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好听的声音就传进她的耳朵里:“林依安,在这边。”
林依安应声回头,只见邵墨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朝她挥手。
“没找到位置吗,我这里有个空位。”邵墨朝林依安笑笑,伸手示意她过来。
邵墨将自己的书包从旁边的椅子上拿下去放到地上,又把铺了一桌子的书本简单收拾了一下。林依安道了谢,坐到邵墨旁边,掏出笔袋和书本开始做题,做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伸手到挎包里摸出一个信封大小的牛皮纸袋。旁边的邵墨正低头专心抄笔记,刘海儿随着写字的动作上下浮动。他的字迹很工整,满满一页的斜体英文字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印刷上去的,让林依安忍不住在心里惊叹。
邵墨写着写着,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牛皮纸袋,鼓鼓囊囊的,看起来有些重量。
“这个是什么?”
“这是上次我住院时你替我缴的医药费和住院费,一共五千元,都在这儿了,还的有点晚了实在是抱歉。”自从上次病倒后,林依安就不再敢再节食减肥了,生怕自己再花钱治病,一想到自己以前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赚到的钱全花在医药费上了心就阵阵滴血。
“其实你不用还我的,我平时有很多奖学金,不缺钱。”邵墨将纸袋推回去,“你好不容易赚到的钱就自己留着吧,上高中之后就要交学费了,以后还有很多要花钱的地方。”
林依安见邵墨不想收,急忙又把纸袋推回去,连连说:“不行不行,你有再多的奖学金那也是你的钱,我没资格花的,而且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都报答不完,你要是再不收钱那我就更过意不去了,晚上都难受的睡不着觉。”
“你会难受啊。”邵墨挠挠头,“好吧,那我就收下了。”
林依安开心地转过身继续做题。
“这个给你喝。”林依安应声抬眼,只见邵墨从包里摸出一罐咖啡递给林依安。林依安接过咖啡,看了看上面的英文字,有些难为情地说:“这个很贵吧,我不要。”
邵墨摇摇头:“多买了一罐,我也喝不完,你喝吧别浪费了。”
“喝不完你拿回去嘛,明天再喝。”林依安把咖啡又还到邵墨手里。
“可是我不想喝了,明天也不想喝。”邵墨假装起身要把咖啡扔掉,“你也不要的话我就扔了。”
邵墨站起来的一瞬间,凳子腿在瓷砖上滑过,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周围学习的同学都一脸烦躁,应声抬头,小声抱怨着,十几双眼睛犹如利剑一样朝林依安的方向射来,她瞬间有种小时候在班里出了丑然后全班同学一起看向她的羞愧感。
林依安撇过头,示意邵墨坐下,无奈地说:“别扔了,我帮你喝了吧。”
邵墨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把易拉罐拉环旁边的区域仔细地擦了擦,然后爽快地将咖啡递过去。
林依安扣开拉环,小口地喝起来,咖啡苦涩的味道绽放在味蕾上,可她心头却有一丝甜甜的和不安的感觉。
这家伙到底再搞什么?
后来的日子里,邵墨总是早早地在图书馆里占好座位。他把书包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当有人问起自己能不能坐在这儿的时候他都会果断地拒绝:抱歉,这里有人了。每当林依安在图书馆里焦急地来回寻找座位时,他就会像之前那样朝她挥挥手,小声喊:“林依安,在这里。”
邵墨总会带一些小零食来给林依安,什么牛肉干,小面包,果脯之类的一大堆,每天都变换花样,他也总能说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让林依安欣然接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饿的原因,感觉邵墨每次带来的东西都好好吃,那种进口零食扑鼻的香味,实在是无法让她拒绝。
每当林依安吃着邵墨带来的零食时,她都会觉得非常非常不好意思,自己也太丢人了吧,总吃人家的东西算什么?下次也要带点吃的来给他才行。可是应该带什么好呢?人家带来的都是精致的进口零食,自己只有泡在水盆里的西红柿和黄瓜。要不下回拿根黄瓜给他吃?不行不行,图书馆里啃黄瓜像什么样子,还是算了吧,别丢人了。
林依安一脸纠结地转头看向邵墨,他的侧脸还是那么精致,那么好看,和心中的那个少年有几分相似。
啊,真的好像,一样的外貌,一样的气质,一样的体贴,就连给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美好。
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