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螺号响一声,后金军齐发一声喊;
海螺号响二声,后金军齐发二声喊;
海螺号响三声,后金军齐发第三声喊,然后就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城墙冲来。
攻城队伍里有推楯车的,有抬着云梯的,有持镢头要凿城的,有持弓箭准备压制的,有披重甲持刀盾准备登城的。攻城本不该这样一拥而上,但急于复仇也顾不了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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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达里率本牛录百余人攻一面墙,他知道攻城历来是尸积如山,尸与城齐才有破城可能,但依然亲冒矢石,身先士卒。悍不畏死四个字,流淌在他的血液里,铭刻在他的骨头上。他脸上身上大大小小十三处战创如同他的勋章,是他有小卒积攻至佐领的最好证明。当然,运气也很重要,和他同时入伍,健全且还活着的就他一个了。
敦达里拼命拉弓射箭以掩护凿墙手和云梯手,但明军铳手一般喜欢通过炮眼向外射击,一般很难射到,明军箭手又喜欢在垛口飙一箭就走,都来不及反应,身边的兵都被射伤好几个了,敦达里的箭一支都没咬上明军的肉。
敦达里干脆拉满弓对准城墙瓮城交汇处一个常有明军出现的垛口,他已经估算好了时间,并有信心击中下一个。然而,一颗铅弹从侧后方飞来,从右腮钻入,从左脸冲出,他的下颌被打坏,直接耷拉下来,五六颗牙和着鲜血从口中掉出来。
敦达里痛彻心扉,但硬挺着不叫不嚷,放下弓箭,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绸子,将下颌骨扶正裹结好,又拿起弓箭继续瞄准,用力拉着弓箭的时候他都能感觉伤口随着脉搏一跳一跳。他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现在只希望射中一个明军,也还回自己的痛苦。
鲜红的血,雪白的绸,成了战场上的亮点,也成了绝佳的目标,又是一颗铅弹,准确地钻入他的后脑,将敦达里彻底击倒。他一声不吭地躺下了,令这个巴图鲁死不瞑目地是,他失手的箭飞出去,倒把一个凿墙的队友钉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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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鞑子还真硬气!耗我两颗铅弹!”朱武由衷地说道,他把打完的铳交给身后的人,又接过一支铳,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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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首领毙命,其余部变像无头鸡一样四下乱窜,有几个狡黠的企图脱离火网,不想几支羽箭射来,钉在面前的地上,督战队拉满硬弓指着他们道:“后退者死!回去!”
这股金兵惊得练练后退,和后面也想往外窜的人撞到一起。一片石头雨恰好从天而降,将他们拍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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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是半个猎户,作为一名义勇,他带着祖传的猎弓参加了战斗,他的队长告诉他不要特地瞄着某个人,专往城下人多处放箭,放一箭换个地方。他臂力惊人,一箭出去便听到一声惨叫。他们的箭头都在金汁里浸透过,见血必溃烂,不用水认真清洗绝难愈合,而那碧流河水,河床里都埋有尸体,洗了说不定会更麻烦。想到这里,他都要笑出声来了。忽然对面城墙一亮,燃起一片大火,被火燎到的后金兵发出惨叫,他探头看了一会,连连叫好,忽然一只手将其拉开,一支狼牙箭破空而至,正射在他刚才观望的垛口边,有些碎砖渣子都崩到他脸上。
“不是唬你吧,垛口边只够待射一箭的功夫,鞑子的射术可不是盖的!”队长借机教训到,李海鹏惊魂未定地点点头。
半个时辰过去了,城上的打击是越来越有条不紊,城下的反击是越来越稀稀拉拉,旗主大臣们越看越心疼,再这么打下去连为大汗报仇都缺兵少将了,便不约而同鸣金收兵。听到撤退号令的金兵如蒙大赦,掉头狂奔,有些机灵的士兵从尸体堆下钻出,冲回本阵,相互击掌,庆贺逃出生天。
明军堂而皇之从瓮城出来,将兵甲箭弹都收拾进城,有专人负责处理,尸体则垒起烧掉,后金兵也不去管,他们好不容易脱离火线,不愿轻易再拿命去试。
清理战场的活脏而累,也有一定的危险性,但人人争着要去,因为将军说尸体上的银两只用上缴三成,但不交也没人查。一具尸体上少说也有一二两,一般三五两,十几二十两都有,所以每个收拾的都会发笔小财。以致于金兵一来人人兴奋,有人甚至把鞑子不叫鞑子改称送钱的。
金兵为何随身带着银两呢?原来他们从中原掠走的财帛,官儿们自有骡马仆役车辆携带,普通小兵孑然一身只好自己揣着,死后就成了战利品。这些财物取自明人,还至明军,也算天理昭然,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