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慢!
我已经不知道在这条街道上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
气温很低!
穿上了我所有的棉衣毛衣,依旧冻得我直跳脚!
肚子很饿!
已经整整一天水米未进的我,兜里还剩下五块钱!
今天是腊月二十四,按照楚地的风俗,今天应该个万家团圆的日子,因为今天是小年,是接祖先回家过年的日子。
而我却只能在这个小年夜,独自在寒风中,苦苦的守候的守候着项目部的王总。
因为还有三十七万的工钱没有给我们!
这是我还有另外五个同村伙伴一年的工钱!
忙活了一年,都指望着这钱过年。而我更需要这钱,因为我老丈人还躺在医院里,等着钱动手术!
我狠狠的跺跺脚,手放在嘴边不停的哈着热气,让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要因为寒冷而变得僵硬!
工地停工是腊月十七,头三天王总还能看见人,拍着胸脯保证说三天内给钱我们回家过年!
三天后,就看不见他的人了,工地上,除了一个看材料的大爷,再也没有一个人影!
我们六个人在工棚里一直等,等到了腊月二十三,其他五个人实在熬不住了,就先后回家了。
而我想想媳妇哀怨的眼神,想想还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丈人!
她们都还等着我带钱回去救命。我选择了留下。
缠了看门老大爷几个小时,算是打听到了王总住的小区地址,就是眼前的这个高档小区。本来想直接进去,穿着打扮实在是不像是这里的业主,直接被保安拦下了。
好冷!
忍不住开始跑动了起来,边跑边看了看手机,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半。
我是晚上六点左右来这里的,如果王总那个王八蛋一直在家里。根本就不在外面,不用回家,那么就意味着我在这零下七度的天气里的苦苦守候,完全是白遭罪!
可是,我能怎么办?
没有钱的日子,过的就应该是虐心的日子!
谁让自己当初一意孤行,败光了家业呢?
当我决定弯下腰来重新开始的时候,我已经丢掉了所有往日的荣光和廉价的自尊!
是的,当自己落魄的时候,什么都是廉价的!
友情是廉价的,亲情也不例外!
爱情呢?
还好吧?
想想妻子谭颖的那如玉的容颜!
我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一个211的学霸美女,我这个专科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得到她的青睐,还把她取回了家。
想想她现在除了上班,还要干一份兼职,忙得日渐消瘦,憔悴,不由得心中一阵绞痛!
我真是愧对她!
这一年来车贷,房贷,还有孩子的学费,还有生活费都是她一个人撑住的。谁知道屋漏偏逢绵阴雨,谭颖的父亲突然中风住院。
唉..........
狗日的生活,为什么就不让我踹口气呢?
今天这钱我是一定要要到手的,干了一年了,每个月除了两千块的生活费,剩下的钱就这么多了!
前几天还信誓旦旦的宽慰老婆,马上就六万块了,医保剩余部分有着落了!
如果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怎么跟她说呢?当时的她是那么的高兴,兴奋........
我再度给自己打气,这钱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冻得有些脚麻的我,想再跑几圈暖暖身子。
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一天没吃饭了!
我看向了小区对面底商的一家面馆!
门口蒸汽炉子冒着腾腾的热气,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哥手法娴熟的拉好了一晚银丝一般的面条,扔进了锅里,长柄笊篱快速的在大锅里翻滚着,没两分钟,捞出了一碗腾着热气的面条,放进大碗里,然后从旁边的煤炉子的炖罐里,盛出了一大勺牛肉汤,浇在了面条上面,撒上香菜,葱.......
我看完了整个过程。
肚子再度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插在裤兜里的手,紧紧攥住那剩下的五块钱。
素面六块钱一碗,看着那个那么和蔼,也许买五块钱的面,应该可以商量的来!
可是如果五块钱买了面条,那么明天回工地或者回家的公交车费就没有了!
我真的是饿了!
汤无盐不如水,人无钱不如鬼!
如果不吃饭的话,那个王八蛋要是回来了,我估计都没有力气跟他理论!
今天,我是死活要要到我的工钱的!
不管用什么办法!
我恨恨的想着!
所以我要补充体力!
我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走到了面馆前。
里面还有两个人在吃面,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的打算可能有些丢人。所以,我假装路过,走了过去。
过了一会,又走了回来,那对情侣倒是吃完了,但是两个人在那里说说笑笑,没有走的意思。
我再一次假装路过........
走到这头的我,浑身已经有些发软,我觉得我要是再不吃点东西,可能会扛不住!
我在寒风里缩着脖子,发着抖!眼巴巴的看着面馆的出口。
终于,那对情侣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
看着她们走得有些远了,我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到了面馆跟前,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白白净净,胖胖的,笑容很和气,“兄弟!吃面?”
我犹豫了下,点点头,“那个.......大哥........我最近在减肥,晚上不敢吃多,可是我又饿!能不能给我来半碗..........”
说完,不擅长说谎的我,下意识的脸红低下了头。
一碗六块钱,半碗就是三块钱。我想剩下两块钱明天坐公交车回家。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要等着这里没人的时候,才敢过来的原因!
说是扔掉了廉价的自尊,可是我这么大个汉子,一碗面都买不起.......我自己都觉得丢人!
忍不住鼻子一酸,.......
可我还是个男人,生生把泪花压在眼窝里,不敢让它流出来.........
大哥呵呵一笑,“好啊!里面坐!兄弟,外边冷!!”
我低着头连连点头,“谢谢!大哥!”
低着头走进了面馆,面馆中间有个大炉子,长长的烟囱散发着热浪,暖和的很!
我坐在了炉子边上,差不多有些冻僵的手脚尽量靠近炉子,拼命的吸收着热量........
浑身上下终于有些热气的时候,大哥端着一碗面条放在了我的面前。
看着满满的一大碗热情腾腾的宽条拉面,上面还铺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
我抬头看了看老板,“老板........那个........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要的是半碗,也没有要荷包蛋.........”
老板冲我咧嘴一笑,若无其事的道:“最后一坨面了,鸡蛋也是最后两个了!留到明天,就不新鲜了!兄弟你就当帮我个忙!吃了吧!浪费了怪可惜的!还是收你半碗的钱!”
说完,他就开始收拾。
而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一块白布下面盖着厚厚的一坨面团,那不锈钢的的汤盆里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好多荷包蛋!
都不是最后的,都不是要浪费的........
很显然我来回的徘徊,老板注意到了我,并且察觉出我的窘迫。然后不露痕迹的释放出善良!
这不是施舍!这是善良!在这个凄冷的凌晨,这善良让我无比的温暖!
我低下头,任由宽面条弥漫的热气,荷包蛋弥漫的香气,模糊了我的视线..........
再也抑制不住的心酸,化作豆大的泪珠,滚落在面汤里,我没有一丝的犹豫,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落魄至此,有什么资格嫌弃自己的眼泪?
卑微到此,所有的自尊都是廉价的./........
我是一个男人,一个三十一岁的男人~!
这本该是一个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偶尔还可以奢侈一下的年纪!
而我,却把自己过成了一碗拉面都吃不起的窘迫,我有一万个理由唾弃自己...........
面条很好吃,哪怕是我狼吞虎咽,我依旧可以肯定,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的面条!
我一直低着头,廉价的自尊也是自尊,我不想别人看到我哭的样子。
很快,一碗面条被我风卷残云一般吃光,我实在是太冷,太饿了........
整个人也暖洋洋的,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
拿起桌子上的小卷卫生纸,撕下来长长一截,连带着嘴角的汤汁,还有眼中的泪痕一并擦了个干干净净.........
无论多么窘迫,总是还要活下去的.........
我站了起来,低着头走到了老板跟前,递过去一张五元的纸币,一直在我裤兜里,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家当,怕掉了,一直攥在手里揉得皱巴巴的。
老板接了过去,没有看我。
我其实很怕他看我的。
他只是接了过去,低着头从旁边的塑料袋里拿出那个一元硬币,递到了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