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底,光晕之外。
夏绝昭已经倒在一旁昏睡。身旁的火堆早已熄灭。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小毛球焦急地绕着蓝色光晕转圈,想要突入,却又不敢。又缩回夏绝昭的怀里,憋足了劲散发热量,保护昏睡中的夏姐姐。在那团光晕之中有它熟悉的感觉,它想要投身进去,同时它又害怕,害怕这又是“黑夜”的另一个阴谋。
“黑夜”已经吞噬了太多它的计算力,它也忘记了许多,剩下的核心被它锁在记忆的最深处,绝不允许有半点闪失。它现在只能靠不多的本能行事。
这里是“黑夜”的空间,那云层是“黑夜”的屏障,任何进入云层的个体都将迷失在它的意识云中,“黑夜”的强大,会直接将两者的意识世界强行融合在一起。刚开始时,你还是你,他还是他。但时间一长,你便不再是你,他却依旧是它。“黑夜”的凶险在于它会慢慢同化,吞噬掉进入其中的任何存在。
小毛球对于“黑夜”的忌惮,是在它被其吞噬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计算力之后,深深留在心中的阴影。
李飞身上有它熟悉的味道,它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哪个时候见过他,但他本能的想跟在他的身边,从他坠入云层那一刻,它便生出了一丝感应。正是那一丝感应让“黑夜”再一次发现了它的存在,也正因为此如此,李飞和夏绝昭才能从“黑夜”的意识云中脱离出来。“黑夜”对于吞噬掉小毛球的渴望远远大于其他任何。
两者之间的争斗早已不是一次两次,小毛球在付出记忆库中百分之八十的知识储备后,已经熟练掌握了收敛气息躲避“黑夜”追踪的手段。
李飞拿出玉符那一刻,那闪耀的符文瞬间便激活了它体内一道早就存在的禁封,之后它本能将玉符收入体内,身体里面预先存在的一套检测机制迅速给出了一个结果。
这个结果是小毛球不能理解的,资料不足,它无法理解玉符反馈回来的信息。
玉符能量不足,也无法继续激活小毛球的其他功能。
但那熟悉的感觉告诉小毛球,它要跟在他的身边,它要保护他。
“黑夜”是小毛球在此地最大的威胁,它无所不在,无时无刻不想吞噬掉小毛球。
小毛球想要保护李飞,自然不敢在“黑夜”的笼罩下贸然和李飞接触。
而此时,夏绝昭陷入昏迷,体温正在逐渐下降,但她的双眼却在眼皮底下急速滚动,小毛球知道,“黑夜”肯定就在附近,其意识很可能已经开始接触夏姐姐了。
蓝海之下,李飞朝着最深处沉去,在那湛蓝之中竟然存在一片碧绿。
李飞迅速靠近,发现那一片碧绿呈一个半圆的锅盖状,里面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其宽不过方圆百米,其高不过五十米,在意识之海内,李飞一个转念,就可以绕着这个碧绿光罩好几圈,但他想要穿过光罩,进入里面,却是不行。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拒在了光罩之外。
光罩之内,光华流转,内壁之上符文闪烁,其节奏犹如呼吸一般,每一次符文的明灭都有大量的意识蓝海进入光罩之内,使整个光罩向外扩大一丝。这一丝丝的改变相对于直径百米的光罩来说,完全体现不出来,也感觉不到,李飞静静的躺在光罩上面,思索该怎么从意识世界里面出去。
很明显,自己的意识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过程就像破开混沌,天地初分一样。从白雾朦胧,变成了一个天高海阔的清朗世界。这意味着什么,又对本身有什么好处,他并不知晓。也没有人可以参考。李飞隐约觉得这一切的变化可能都与玉符有关,甚至与现在所处的峡谷也有关系。至于这些变化是好是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样一个变化的契机,他们才有可能从中找到线索,从峡谷里走出去,同样,他也需要一个改变的契机,才能从意识之海中脱离。
李飞仔细回忆第一次从白雾世界脱离的过程,当时他把这个世界定义为梦中梦,现在想来并不准确,梦不由本身意志所控,即便在梦中能主导一切,那也不过是梦的一种信息反馈,是它让你觉得一切可控。但意识世界完全不同,李飞在自我的意识世界里面,完全能自主行动,心意一动,整个意识之海都在回应。
李飞闭上双眼,他的意识体便如波纹般,一阵荡漾之后,消散在蓝海之中。
而同时,淡蓝的天空下,一道身影渐渐凝聚......
峡谷底。
“黑夜”不止在附近,“黑夜”已然降临。
峡谷的天不知何时已经被黑夜笼罩,整个峡谷此时漆黑一片,只剩下李飞的光罩上还有流光闪现。
小毛球顶着夏绝昭缩在光罩边上,这里成了对抗“黑夜”的最后一道防线。
夏绝昭的体温还在下降,脸上毫无血色,嘴唇更是苍白如纸,小毛球散发出来的热量,完全不起丝毫作用。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无意识地颤抖起来,原本紧闭的双眼此时瞪得老大,一只眼里全是眼白,另一只眼却漆黑深邃,透着点点星光。
小毛球数次从夏绝昭的怀里冲出,试图进入光罩里面唤醒李飞,但总被光罩的力量排斥在外,急的小毛球哇哇乱叫。
小毛球知道,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难道又要用那一招?可是它已经没有更多的自我意识可以舍弃,那一招一旦使用,无异于饮鸩止渴,自己会越来越弱,而“黑夜”则越来越强,下一次,下下一次,又该怎么办?甚至下一次自己都可能撑不到。
小毛球停在光罩边上,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夏姐姐,它能体会到她的痛苦,它也能感受到夏姐姐对它的喜爱。
“那就拼了吧!反正已经到了他的身边。”一个声音在小毛球心底响起,它那双惊慌失措的眼里,突然变得凛冽起来。
小毛球飞到夏绝昭的身边,使劲蹭了蹭她的脸,又转身望向李飞所在的光罩,那光罩此时符文闪烁,蓝光更甚,逼得周围黑暗似乎退了一圈。
小毛球升向高空,不舍地又望了两人一眼,转身独自面向黑暗。
“黑夜”不是宁静,它狂暴,贪婪的吞噬人的所知所感。
“既然你想要,那全都给你。”小毛球嘴巴张开,一道亮白光柱从它口中喷射而出,光柱之中,各种符号文字不断变幻。
光柱如利剑一般洞穿“黑夜”。
黑暗之中,小毛球感知到一股狂暴的意识,滚动如潮,涌向光柱。
“黑夜”已经朝它来了,它为其准备的盛宴也已经呈现。
小毛球深吸一口气,嘴巴张得更大,自身也开始膨胀起来,原本不大的小毛球,此时竟如气球一般不断向外扩张,随着体积的变大,它也开始缓缓向上升起,喷射出来的光柱粗如水桶,照亮了一片小天地。
“黑夜”从四面八方收缩,凝成一条巨蛇扑向小毛球。
光与暗纠缠在一起。
小毛球双眼迷茫,那光柱是它的能量,亦是它所承载的知识。以及它所剩不多的自我意识,丢失的越多,自我就越少。
黑蛇张开巨口,贪婪地吞噬着如实质般的光柱。
“不够,不够!”小毛球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它不断上升,不断变大,它要将“黑夜”带离这里,要将“黑夜”的意识全部吸引过来,让它吞个够,这样的话,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黑夜”就不会再出现,李飞和夏姐姐才会安全!“咦?李飞是谁?夏姐姐又是谁?哎呀!不好,坏蛋又来了!”
能量的逸出不止局限于从小毛球的口中,它的身体也开始发起光来,犹如一个小太阳般悬在半空。
黑暗大蛇聚集起所有的意识,缠向巨大发光球体,无数符文化作数据流被它吞噬。黑暗渐渐收缩,将光球掩没。
“警告:能量不足......”
“警告:核心数据糟未知损毁......”
“启动紧急预案......”
小毛球越缩越小,黑暗大蛇的吞噬越来越快,它无力地抵抗着大蛇的吞噬,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自己突然之间好像失去了很多,不只是能量,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自己忘掉的,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小毛球闭上双眼,闭上了小口,尽力收缩逸散出去的能量,紧急预案下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不是去思考自己忘记了什么。自己要记住的只有一件事--
“生化兽为人类服务,为人类生存服务!”
这是刻在它生命里的东西。
最后的能量被小毛球凝聚于体内。
黑暗巨蛇将其紧紧裹住。
就在“黑夜”收缩到极致,要将小毛球吞噬,一同化为一个质点之时,小毛球猛地睁开了双眼,双眼之中两个符文一闪即灭,两道光束从眼里迸射而出,纠缠在一起,只一瞬间,便击穿了黑暗大蛇,冲破了峡谷上空的云层,射向了外太空......
小毛球坠向谷底,渐渐失去意识......
黑夜退却,峡谷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