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余波持续的数年间,伍土坡附近的荒野迎来了一次来自柒洲乡衙的大扫荡,玄穆府频频出力,邪蜮遭到大面积屠戮,而附近妖族的一些出没地也遭受大清洗,但始终未能找到那个高阶妖修的踪影,他(它)就像从未来过。
玄穆府不甘此辱,朝廷大为震怒,更多的探子像撒网一般的铺出去。
附近几百里地域的妖族部众因此而变得风声鹤唳,本就生存不易的妖族,几年间竟愈发凋零……
两年多的时间一晃而过。
伍土坡也变成残骸,越来越少的人经过这里。
而某一日,某个风沙呜咽的傍晚,荒野的废墟大地上却是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紧挨着的人影,他们缓缓走来,拖曳出夕阳模糊的影子,一个奶里奶气的质问声音隐隐便可听见。
“……你怕死也要有个底线啊,什么人会窝在地底这么久,你看看,你看看,这里还有人吗?谁要杀你?啊,究竟谁还会害你,谁会一直在外面等着害你,你倒是说出个一五二来啊!”张瓦儿的体型变小许多,此刻竟只有两三岁大了,愈发透着憨蠢娇气来。粉雕玉琢的,倒像个小娃娃,偏偏一脸装作小大人的怒气,叉着腰的蛮横,气咻咻道:
“哪有人会像你说的,为了等着害你而一等就是数年,埋伏在外面的?”
凌飞檐忍着不发笑,很是严肃地咳了咳说道:“毕竟是个老怪物嘛,由不得我们不谨慎。如果我们早几年出来,说不定真会碰上他(它)在外面守株待兔。师姐你没见识过,所以不知晓,这些老怪物啊,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都是越老心越黑,他们不要脸的,心脏得很!”
“我看也没有你心脏!”张瓦儿发脾气道。
“这师姐你就不懂了吧?”
凌飞檐轻蔑一笑,摇头晃脑地说教道:“这世界上有两种力量,一种如璀璨烟花,一种如流深静水,前者短绚弥散,后者涓涓不息。我这不是躲了两三年,而是——”
“啪!”一巴掌跳起来扇在了凌飞檐头上,张瓦儿怒道:“说人话!”
凌飞檐一闷,眼睛通红,委屈巴巴道:“我怕死。”
“这不就对了吗?你怕死就怕死,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张瓦儿稍微满意了点,怒道。
“现在我们要去哪?先去找师父吗?”
“不,现在不能去找师父。”
凌飞檐立马直起了头,表情变得刚毅:“再说要去哪儿找咱们也不知道,我们还是得先找到最近的符映小楼,进去当鸢者。”
“去哪儿?”张瓦儿也没主意,望着远处的模糊夕阳余光,这天地广袤,竟似没有他们的藏身之地,突然有一丝茫然和彷徨。
“去六师镇,或者去柒洲城。”凌飞檐眼神坚定地说道。
“你觉得师父在六师镇或者柒洲城?”张瓦儿敏锐地抓住了凌飞檐的表情,一下子眼睛微亮。
梁断桥对于张瓦儿的意义不一样,那种依赖远不是凌飞檐这个名义上的“师弟”可比的,故而一听到这种疑似梁断桥的下落踪迹,张瓦儿顿时便起意了。嗯,虽然老是跟这个蠢师弟混在一起,但还是师父可靠些。师弟什么的,那能吃吗?
“不——”
凌飞檐很肯定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唧唧歪歪?”张瓦儿小眼睛一瞪。
“孟乘国这么大,柒洲乡也只是一个小地方而已,伍土坡镇和六师镇这种小地方自然就更小了。但对于我们这些小修士而言,却都是一些庞然大物。乡的规模犹在镇之上,上面还有县、郡、州,还有一个大芝王朝。不当鸢者,难道我们到处去飘零?一个伍土坡,就有七八百个修士,你也看到了,就算是这么多人也都顶不住一个高境界的屠戮。整个伍土坡都被那个老怪物杀得光光的,我们如果到处乱窜,难保就不会再碰上更可怕的东西,尤其是荒野现在这么乱。你觉得我们能怎样?”
凌飞檐停顿了会儿,看着张瓦儿摇摇头道:“不当鸢者,我们是没有容身之地的。也只有通过纸鸢楼的鸢者身份,我们才有机会继续去找师父他老人家的踪迹。”
有一句话没说出口,那就是只怕在纸鸢楼混出头来了,断桥兄如果不想让人找到,那也是找不到的。想想也是,断桥兄铁定是遇上什么事了,不然哪可能招惹得到这种层次的老怪物,不是第三境巅峰就是传闻中更为罕见的第四境。那样的人物……孟乘国真的有十指之数吗?
凌飞檐只觉心思沉重。
自己更加得放聪明些了,不能让张瓦儿这瓜娃皮搞事,不然他们两个都得嗝屁死翘翘。
碰到这种老怪物,真的就是十个甚至一百个自己也是送死的命。不到第三境,正面对上……甚至连逃生的机会和资格都没有!
“可伍土坡出了这样的事,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直接进六师镇或者柒洲乡的符映小楼当鸢者吧,这岂不得被人认出来,那……”张瓦儿也不傻,立刻就皱起了琼鼻。
凌飞檐哈哈笑道:“当然得换个新身份。”拍了拍张瓦儿的脑袋,凌飞檐说道,“以后我就叫伍五开了,你嘛,就叫李小花了。”
“这什么鬼名字?!”张瓦儿骤然叫道,极为不满凌飞檐的臭爪子落她头上,当即“啪”的一声拍掉。说道:“就这儿?改了个名字就行了?”
凌飞檐嘿嘿直笑,眼珠子快速朝周围看了一下,见到也没什么危险,就是滴溜溜一个旋转的身体迅速凹凸起伏变形,如同软泥怪物,又似水里变幻不定的光影鬼魅。他的脸部五官眼耳口鼻纷纷或涨大、或缩小、或拔高、或变扁,连同躯干四肢也是,肌肉轮廓和外观皮肤纷纷改变了原本形状。
不一会儿,就出现在张瓦儿面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就连骨骼身高也变得大不一样。
张瓦儿一时甚至都发懵,愣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凌飞檐露出笑容:“要改变身份,当然不能光靠换一个名字,嘿嘿嘿,这只是盗龙换骨奇术里附带的变骨之术而已,更厉害的换骨改髓还远远不到呢。要不是因为有这种妙用,师姐你以为我会蠢到选这种破骨损髓的秘术来跟人搏命?嗯咳,只不过代价有些大就是,那换骨丹也忒难炼制了,一点材料罕见得厉害……”说着,又苦起了一张脸。
没对张瓦儿详说的是,这改换的名字其实都是早已做好的预案。身份都造得仔仔细细的,都有真实跟脚可查。
张瓦儿自己也有奇异体质,除了福祸小玄功和瞬血丸之外,遭遇重大创伤还会造成外貌变得幼齿化,整个就是一天山童姥翻版。当然,没天山童姥那智商和脑子就是。凌飞檐一直怀疑张瓦儿的脑回路里被人插入了钢筋,但可惜是不敢讲。
启用隐藏身份:名字——伍五开(含义是:无法解除封禁的名字,凌飞檐企望借此来给自己施加个冥冥中的祝福,让他不被有心人发现,顺顺利利地苟下去。)
这是凌飞檐颇为自傲的绝妙构思,跟张瓦儿讲了也就白讲,自然也就懒得讲了。
至于,李小花……嗯咳,那是随便乱起的。
“好了好了,不要自卖自夸了,算你过关。那我们怎么进六师镇或者柒洲乡的符映小楼呢?你别忘了六师镇正在搞承包,他们轻易会让新人进?”张瓦儿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道,“还有柒洲乡,那也太远了吧就靠我们两个能穿越这么大的荒野?这跟柒洲乡的中城柒洲城可是——”
荒野之上叽叽咕咕地传来某种声音。
一瞬间,凌飞檐变得惊悚之极,宛如杯弓蛇影的迅速一声叫:“趴下!”张瓦儿话都还没讲完,就是整张脸一懵,啪的一声被凌飞檐按到了地上。
隙力立时卷动着灰尘上扬,掀出一层被状翻盖!
不知道从哪来的法术珠子惊吓般弹出,然后嘭碎,化为一蓬烟沫!
周边几颗荒草疯了似的弯曲伸长,将他二人包裹!!
又有泥尘翻涌,从旁边隆起土垄,进行掩蔽!!
还有几片薄薄的纱缕像是新的法器,当即飘起,形如蝉翼地落在二人身上,化作透明之膜扭曲光线,将景象折射!!
……
“叽???”
某只动物发出懵逼的小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