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洲城有三座符映小楼,但都是最低一级的分楼。
上一级分楼在毗邻柒洲乡的红婺乡的主城才有,距离柒洲城有足足六百里之遥。这是因为柒洲乡不如红婺乡道路便利的原因。虽然各处城池之外都是荒野,但荒野之上也有险地与常地之分,由此形成的一些连片区域,便大多被官府修建了驰道,而红婺城那里穿插的驰道便远远比柒洲城要多。
纸鸢楼以生意为重,一切万事符都接。
柒洲城聚了一乡之繁华,自然三座符映小楼便每日往来不绝,门庭若市。而下万事符者众多,也催生出了众多外包鸢者的诞生。除了掌柜的和跑腿的,以及那些独特线偶在楼中来去,最多的便是戴着各种各样纸鸢面具的鸢者了。
柒洲城里的风头尚未过去。
北乐坊冬锲子街上的这座符映小楼便是一大早上就开门迎客,浑若无事,完全不受到城里搜捕的影响。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总是间隔不久的工夫就有三两个人走进这座符映小楼的大门里,然后片刻后再离开。一位掌柜的便会笑脸生花地跟随出来,高声送喊道:“哎,客人您慢走,慢走,常来啊!放心,这事容易,必然不久就有鸢者将解决符送上,包您满意!”
“哟,这位客人您又来了?鄙人可识得您,哈哈哈,来来来请进……”看到是个熟面孔,这掌柜的一把便挥散了旁边凑上来的跑腿的,亲自迎往楼内。
……
热闹的景象里。
凌飞檐、张瓦儿、矮汉子三人透过一叶小窗看着这一幕幕,他们此刻是站在内室,旁边便是等候众多的鸢者。所有人均是在这里看着一面“墙壁”上浮光闪现的各类万事符,嗡嗡噪噪,议论声如蚊。活生生就像是一家职业介绍所。
那“墙壁”微微凸起,宽有近十丈而排开,各位鸢者站于它面前,赫然是一根尺寸无比巨大的符映柱!
光彩斑斓、各色幻动的一幕幕奇特壁画就像活过来一样,在符映柱上明灭不定,闪烁不穷,以文字、图形来告知客人所下万事符要求之内容,眼力差的甚至瞬息间都无法捕捉就会让某一片漏去,但刹那过后,又会重新浮现。除非某个万事符被人定住,以业绩牌形成了解决符。
“……招护卫三,需十日内赶赴大溪地,至少第一境后期,安全抵达后报酬二千灵石及一枚祝卢丹……”
“入夏前往柒水南岛沚,猎取来自死怨羹魑的新鲜蜮骸,需一同伴,最好为线师,所得三七分,另有百沸水一壶作为额外酬劳……”
“需扈从一队,十位第一境后期、三位第二境初期,骑乘洪蹄马,一个半月内穿行柒洲乡荒野抵达红婺乡,第一境后期报酬一千灵石,第二境初期报酬五千灵石……”
人声鼎沸,有的鸢者看见价低得离谱的内容便是直骂出声:“靠,老子不会看错吧?横穿柒洲乡荒野,互送到红婺乡就一千灵石?真他娘的黑……”
“咳咳咳!咳!”
凌飞檐一阵猛的咳嗽,气色苍白地抬起眼。
藏在人群中,张瓦儿顿时格外慌张地看着他道:“死姓凌的,你……你不会有事吧?你……”
矮汉子瞥了两人一下,听不见他们的传音声。
三个人此时自然大变了样貌,图的是掩人耳目。凌飞檐成了一个黑黑瘦瘦的青年,七尺身高,平平无奇。张瓦儿已是九岁少女般的模样,满脸雀斑,扎着麻花辫。矮汉子则是由不得自己,被凌飞檐弄成了一个有些佝偻的眼翳老人,面容阴狠。
三个人此时站在内室的众多鸢者之中,自然泯然众人,说起话倒也没人注意。像凌飞檐这样子表现出个病痨子形象的虽然不多,但也绝说不上是罕见,何况还是用的传音。
“咳咳咳,暂时还要不了命。”凌飞檐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阖了下眼睛。
张瓦儿顿时更急:“呀,你——”
这情况已是两日之前的事了。早先因为那个老怪物的原因,逃脱时便用尽手段,几乎九死一生,而后两年未愈便又遭一次伏击,凌飞檐便是险些境界崩溃,灵肉解体,不得不连寄命符都暴露数次,连自创的二代聚能环秘术也被将近打散。好歹稳住了,谁知道三天前进城时的那场怪异遭遇又让他体内的气机开始隐动,时隔一日,竟彻底爆发开来。
到了眼下,凌飞檐身上的境界甚至都开始解离,已然无法稳定保持在第一境后期的水准上。之前尚只是无法细微操控,进行深度掩藏,现在则是连退而求其次,保住大体上的境界水平都已无法做到!
凌飞檐身上现出一股浓浓的疲惫。
“我要找的药还缺了几味,非得夜市那一块才可能找到。师姐,还是先看看有什么适合的万事符能顺路去夜市附近的那片地域吧。实在不行,我们再单独出行。不过那样的话,就太扎眼了,而且安全上也无法保证。”
“你都这样了还想那么多,那有什么扎眼不扎眼的?城里每日外出荒野的没有成百上千,也有几十上百人,这还不算那些普通民众行商走货的,谁会注意到我们几个?哼……”张瓦儿气鼓鼓地说道,但偏偏拗不过凌飞檐。
凌飞檐这事儿逼的要求很多,一必须目的地是靠近夜市的,二又不能直接是去夜市的,因为近期玄穆府和乡衙有针对夜市进行的动作,直接去夜市的万事符可能被特殊监控,三还得人数足够多,不能太少,人太少了依旧扎眼,四还不能是太危险的,因为到时候得找机会脱离队伍,前往夜市,五又还得三个人都进去,不能拆开……
嗯,总得来说,就是张瓦儿都想一脚踹死姓凌的某个男性生物。
唧唧歪歪的小半天,在这里耳朵都要聋了,依旧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
不得已,三人只好再一次进入到了颈椎病升级模式,扬起脑袋,瞪大了眼睛,看……
……
久违的路人甲锦袍男子、素襟女子、红裳女子三人组来到了北乐坊冬锲子街上,在外看了看这座符映小楼,踏入其中。
掌柜的眼睛一亮,连忙凑上来:“哈哈哈,王公子、还有两位小姐,贵客!贵客啊!您三位怎的今天来了我们符映小楼了?可是又要外出猎药?来来来这边请,这边请!”
四位老仆跟随在后,如若哑巴。生人勿近之气顿时浓浓散开。
有人便是注意到这一幕,纷纷惊呼:“这不是青鑫小馆的?”
“是他,就是那位……”
锦袍男子朝着四周微微带笑颔首,红裳女子则是昂首哼了一声,看起来在柒洲城中竟颇有名气,背景都有些不错的样子。
待得引进了楼上雅阁,锦袍男子才说道:“三掌柜的,最近可有鸢者或哪支队伍要去小月夜树沼的,或是有赤心焐鼠的消息?别的事就先不说了,此事在下可是托您留意数月了啊,哈哈哈,三掌柜的怕不是贵人多忘事,已经忘了这茬了。”
锦袍男子端起了茶。
三掌柜的不禁微微一顿,但随即就笑容满面,哈哈大笑道:“哪有之理?王公子托我们留意的事,我们冬锲子街小楼当然不敢或忘。哈哈哈哈,王公子言重了。”转头便道,“来人,将那两个早已备好的锦盒拿上来先让王公子和两位小姐过过目。”
“是。”两只美貌的线偶立时欠身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