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到事发地点的满洲南部名为邳县的地方,只需要一天的车程。
马车上,劳思稷好好地体验了一把古代没有橡胶时,马车的颠簸。
距离目的地邳县县城还有三里地的时候,劳思稷就忍受不了马车的颠婆,屁颠屁颠的跑下马车,跟着马车一起走。
马,劳思稷暂时也不想骑。
半路上劳思稷试了,骑了有十几分钟,屁股就酸疼不已,主要是身体太重了,屁股受不了。
邳县是满洲最南部的县,县城很大很大,与京城也不遑多让,并且此县就在满洲府所在地的东边。
这归功于邳县的地理位置和历史背景。
邳县地处平原,却被数座大山环绕,并且大山相当陡峭,全部都是石头,几乎毫无土壤,极难攀爬。
同时,大理第二大河,清江,自西向东贯穿整个平原。
想要进入内部,只能通过三个路口进入,且相当狭窄。
盆地外围被众多石山所包围,而且石料质量相当好,所以上一个朝代将邳县定都为国都,曾经这里叫上京。
清江从西边的大瀑布流下,再由东边两山交界处流出。
上一个朝代的皇帝以为此地易守难攻,实际上,大理国君带人进攻这里时,仅仅命人破坏了上游的瀑布,将清江变得相当湍急,当场就把国都淹了。
经过几百年的休养生息,此地渐渐地恢复了一些繁荣的景象,但因人口还是太少,并且每三年,上游的清江都会发大洪水,所以一半的邳县都是“空的”破房子。
经历过几次洪水的人,想要搬出邳县,邳县外面的人,想要住进邳县。
所以,此地鱼龙混杂,好人不少,坏人也不少。
三里地,十来分钟就过去了,但是对一个约等于二百五的胖子来说,不亚于一次极限运动。
身体上的疲惫却掩盖不了劳思稷内心的激动。
终于到了!
邳县!
……
京兆府府尹,原名赵寅,是小圣贤庄的四贤之一。然而赵寅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短短的几天,竟然会精力这么多惊心动魄的转折。
十万两白银被盗,如此大案,发生在京城周边,京州境内,而他京兆府府尹,一个堂堂三品文官,竟然被命令去查清税银案!
他可是京州的府尹,根本就不负责查案,查案都是下至六扇门,上至三司的职责,为什么会到他头上来?
他可没有多少办案经验。
为什么!
其实赵寅也能猜出个一二。
他作为京兆府府尹,为人正直,从不结党营私,更是与国子监中的一众儒生势如水火,而如今的在朝儒生,能够上早朝的,超过九成九都是国子监出身,因此,他根本就不适合在现如今的这个朝廷之中生存,如果不是他当年文状元的身份,在一众国子监控制的考试中脱颖而出,如今更是登入三品儒生,成为小圣贤庄的第四贤者,是绝无可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曾经,他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可这十万两税银案,是天灾人祸啊!
本不该由他负责的税银案,定是在国子监那帮腐儒的操作下,帮刑部推到了他的身上。
这可怎么办?这能怎么办!
查!
也就只剩下查个水落石出这一条路可走了!
税银案毫无头绪,幸运的是,大理寺派来了两名真正有实力的人士,成功看破税银本来就是假的,更是一路追溯到哪个州出了问题。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那嫌疑人早在十多天前就被灭口,各种痕迹更是被一一清除干净,虽然找到了尸体,但根本就无法再继续追查下去了。
线索彻底断了!
没有嫌疑人的口供,没有证据,就不能说明,税银是在满洲丢的,那满洲府尹自然也不用为此事负责。
皇帝一开始非常愤怒,想要让这个案子水落石出,但是无人敢接。
就算命令刑部必须参与进去,却被刑部的打麻将,宁愿牺牲了一些权利,都不愿意接这个案子。
这些都在赵寅的意料之中。
如不过是这个案子真的很那下手去查,这么一个大功劳,他们也不至于从一开始,就推到他京兆府府尹的头上,甚至撇清了所有的关系。
皇帝也确实拿刑部没辙。
皇帝是知道的,他的直属情报机构,督查院已经将这个案子的所有进展,和面临的情况全部都汇报给了它,这个案子确实没法查下去了。
线索完全都断了!
至于能不能直接审问满洲上上下下的所有官臣?
这怎么可能!
你哪来的证据,说明满洲与税银案有关?
就因为假税银?
那也有可能其他州府也有问题,满洲只是帮忙抹了蜡,防止假银暴露而已,按照这个思路下去的话,更没法查了。
而且,真的把满洲官员拉去审问,要审问什么?
你是不是参与了税银案?
别逗了,这么问怎么可能问得出来。
司天监不问五品以上官员,因为司天监的根基,虽然是为人民服务,但是他们可以撒谎!
别的呢?还能审问什么?
不知道手段,没有线索,更不知道都有谁参与,就算全都撸下去,审问什么都是一大难题。
这自然是不能的,所以皇帝最终没辙。
纵然是怒火极盛,皇帝也没有办法,抄了京兆府府尹的家,拿京兆府府尹一脉的家产来抵消损失,顺便泄愤。
也只能这样了。
直接向命运妥协,不是一个身具傲骨的读书人所谓,他也有一线生机。
赵寅没有放弃希望,主动下了军令状,如果一个月内没有破案,主动辞职告老回乡,家产全部充公。
你好我好大家好,省的皇帝亲自下令,显得非常的不近人情,小圣贤庄四贤之一,肯定是杀不得的,所以皇帝同意了将时间延长到一个月。
劳思稷也是因此才得到了一个月的破案时间。
赵寅当初来到邳县的时候,目的非常明确,就是第一时间抓到那个给税银打蜡的嫌疑人。
结果赵寅来了邳县才发现,找到嫌疑人都是一种奢侈。
位于衙门,嫌疑人的同事回答,赵寅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见到了。
听到这里,赵寅内心一凛,怀揣着不安询问了嫌疑人的住处。
接着,赵寅带人前往了嫌疑人的住处,结果却发现那里已经被烧成了灰,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破败的现场,只找到一颗药草。
十几天过去,这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个东西了,甚至还不确定这药草是不是死者家里的东西。
赵寅知道坏事了,连忙继续追查。
嫌疑人应该是被杀死后抛尸的,被烧毁的房子内部可看不出血迹。
“血迹在我眼中,无所遁形!”
儒家讲究言出法随,具体言出法随的程度,与自己的品级有关。
同时也有很多的限制,就好比“我知此案罪魁祸首!”、“我已侦破此案!”就完全没有作用。
被烧成木炭的废墟中,赵寅看到了几个地方有大量血迹。
嫌疑人应该不是失踪,而是死了。
被人杀了,就在这个屋中。
京兆府府尹如此断定。
然后京兆府府尹猜测了几个抛尸的地点。
为了能够方便,凶手肯定是在杀死死者之后,直接抛尸在周围的不远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凶手不直接选择把死者的尸骨烧毁,但既然尸体不在屋中,必然是被带走抛尸。
既然要抛尸,那么肯定会选择就近的位置。
土壤很容易被发现哪里最近有翻动过得痕迹,所以几率不大。
京兆府府尹命人下水,在住处周围的清江下寻找尸体,果真在水下发现了被绑住脚脖子的尸体。
一开始京兆府府尹只是猜测,但是督察官发现了死者患有痔疮,那个在现场找到的草药,是专门治痔疮的,最终确认了尸体确实是嫌疑人的。
尸体找到了,但所有的线索全都断了。
凶手是谁就更不用说了,就连凶手是用什么方法将嫌疑人杀死的都查不出来。
更何况税银案的背后,很可能站着那名制造假税银的高品术士。
什么?高品术士不是只做为民的事情吗?
高品术士也是要恰饭的呀,没有足够的经济来源,拿什么来研究造福民生的东西?
只要不是本人干坏事不就好了嘛。
这直接让查案难度提高一个量级!
除非比那名高品术士更厉害的术士前来,不然不可能通过占卜之法辅助查案。
而赵寅没有放弃希望的原因,是因为那两人。
胡博文、劳思稷。
这两人就是赵寅唯一的希望。
他们曾经一天之内,让案情有了重大进展,让他从毫无头绪,锁定到了给税银抹蜡的那个人身上,能知道假税银这种东西,说明只是丰富,能短时间内将两者联系到一起,说明两人思维敏锐,所以他们能够发现新线索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破案,赵寅认为还是要靠自己来。
这两人之前是个纨绔,埋藏野心,一鸣惊人,说明这两人的经验不足,到时候还需要他这个“有经验的知识分子”来联系案情。
第二天,赵寅和胡博文、劳思稷汇合。
同时,赵寅身旁一直跟着的督察官收到了皇帝的旨意,得到了新的任务,知道了大量同僚被安排了过来。
听完胡博文的分析,赵寅当场拍案叫绝,甚至作了一首诗表达对胡博文的敬佩。
这两人不愧是能发现假银真相的人,这案情的发展竟然一直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赵寅感觉自己好像有些会查案了。
查案竟然也能从更高的角度去看,去查。
赵寅重新拾回了信心。
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就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一安排好了。
他赵寅去官场吸引注意,暗地里派遣信任的人,准备将邳县的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所有的事情都在向着好的地方发展。
功夫不负有心人,十五天的时间,邳县的犯罪团伙被摸得清清楚楚。
不愧是专门搞谍报的,督查院办事果然又快又准。
抵达邳县的第十六天,整个邳县的所有督察官同时收网。
盘踞在满洲,大大小小数十个犯罪团伙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了赵寅的意料。
事情没有向着他预料的发展!
经过了四天的审讯,所有人竟然都对税银案的事情毫不知情!
难道胡博文、劳思稷两人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