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逐渐过去,讲课的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王一铭只是呆呆的看着黑板,却没有接收到任何老师想要传达的讯息。
这当然可以理解,当你的同桌神情大变的告诉你今晚会死,而你又不得不相信,没有人会一动不动的迎来所谓的宣判,即使这种危机感并不真实。
病态的偏差,让王一铭感受到了诡异的分裂。身处天朝长久的和平社会,思考的问题总是如何摆脱无聊的时秒;下一刻,却要拼了命的抵抗即将到来的死亡。
王一铭并不愚蠢,即使他不愿意去注意,不愿意去思考,但并不即意味着他愿意去放弃,愿意去舍弃这条别人捡回来的命。
他也曾尝试去否定小吴,但脑内无论进行多少次假设,都无法想象出这个腼腆的大男孩会为了自己的快乐而说出“你会死”——虽然他并不介意小吴现在就大笑着嘲笑自己,然后自己会抱着他狠狠的亲一口,然后再把他打一顿。
不管多么的粗神经,还是会畏惧死亡,即使仅仅是去直面它。
作为一个观测者,系统有些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了。
虽然自己花了一天被当成了鬼,小吴花了10分钟让他接受了重生者和自己会死的事实,让它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两人商量的时间并不怎么长,计划也很简单。鉴于小吴的经验,王一铭前六次死亡都是在晚上10点以及之后,每次时间都会略有波动,最迟一次遇害为凌晨2点,被发现时尸体已经惨不忍睹,到处是割伤和铺开的血迹。王一铭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存活过去。
“你就呆在宿舍楼那个漂亮包租婆的房间里,最好再多叫几个同楼的人,一晚上都不要出去。”
“你这算什么意见,前几次我应该都是在宿舍死的吧。”
“……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莫非……包租婆很强?”
“……”
气氛中充满了尴尬,小吴那看傻子的目光让王一铭莫名良心有愧,无法直视。
“那个,我感觉吊打我的程度强不强我也不清楚啊……”
“强不强不知道,在你第五次死亡那回,我领那个包租婆来到你房间,从门缝里看到了漫出的血……别想了,就是你的。你那包租婆直接一脚把大门踹开,我都能感到扑面的煞气。只看到她和凶手打的难解难分,我都替凶手感到危险。”
“那个凶手浑身雾气围绕,让人看不通透,我甚至以为那是拍戏制作的特效,”然后小吴顿了顿,有些犹豫的看向王一铭:“他们打架的等级,怎么说呢……感觉完全不像人类。”
“身处其中的你,我认为应当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毕竟你体育成绩也好的跟鬼一样……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你傻得不正常。”
“……”
王一铭突然觉得无法反驳,有点生气。
“至于度过了今天就是一个里程碑,”小吴接着说道,神情不免添了几分漠然,“如果你撑过了今天后没有遇害,就证明杀你不是凶手的最终目的,亦或是他没有能力再度接近你。”
“也别想着警察叔叔救你狗命。我有必要跟你说一下,在你死亡第三次,我用了点小手段把你搞进了看守所过夜……那是你死的最快的一次。”
“当然,如果今天之后你又遇害了,我会把这条世界线的情报传下去,让其他的‘我’来护你周全……这个世界,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啊。”小吴感叹着,他的肩膀迎着阳光,没有一丝的动摇。
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呢?王一铭当时没有煞风景的问出这句话。
自然而然,小吴也没有回答,即使他已经看出了那位损友的疑惑。他只是回想起那天,朝自己伸出的一只手。
夕阳的余晖洒向了那只手,依旧无法掩盖上面的肮脏。
“哇,你这不是被揍得像头猪吗……没事,你不能总被欺负啊。下次我们去找场子,你就给我出主意,我一个就够了。什么?你也要去?我怀疑你再亲自上就被打傻了……还能站起来吗,boy?”
小吴记得自己当时即将握住那只手时……突然转向打了他一拳。
“你笑什么?”王一铭没好气的看着正在发呆的小吴。
突然回神的小吴,意识到了自己上课走神的事实。他看着眼前这个憨憨,莞尔一笑。
“我笑你蠢得像头猪。”
“……看在你全心全意帮我的份上,暂且原谅你对朕的大不敬。”
两人的交流快捷而又短暂,很快就淹没在英语老师的授课中。
自己的这份能力……小吴不禁看向了自己的手,手掌上纹络分明,除了那三条基本线,细微的小线交叉相错,相互联系,却又互不干扰。如果说老天给的这份能力全都是为了目前一刻,他觉得也不坏。
现在,轮到他伸出自己的手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离王一铭很遥远,就像是另一个星球的距离。
朦胧感涌上了视线,他有了讨厌的既视感。
冷汗从头上不由得滑落,他已经意识到了即将发生什么,那是除了第一次自己并不在场,剩下几次之中那可怕的轮回!
为什么?为什么有变化?现在王一铭和自己都在学校上课,不应当是这个时间,不应该是这个地点!
但他来不及多想,这奇异的感觉让人感觉是如此的孤独,如此的昏昏欲睡,如此的令人后怕。他朦胧间看到周围的事物快速的飞离,就像一幅浮夸扭曲的抽象画,诡异的引力拉扯着自己,想要将他拖入画中。
小吴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手臂,终于从疼痛之中找回了自己的些许感觉,就连嘴中都有了些铁锈的气味。他总算发现了那曾经感觉很遥远的王一铭,正满脸疑惑的坐在他旁边,从未离开。
但两人周围空空荡荡,就好像所谓的其他人从未出现过。
夕阳的光芒缓缓的透过窗户蔓延到讲台边,小吴拉着王一铭走上前去,两人的影子登时映照在了讲台上。
“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很不妙?”王一铭这话问的很欠揍,但巧妙地缓和了点紧张的气氛。
“还好,无非是咱们之前定的计划全盘告吹,接下来全凭发挥的程度。”嘴上俏皮的回答着王一铭的问题,小吴警惕的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自己毫无疑问是被摆了一道,莫非对面也有世界线的交流?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在王一铭第六次死亡的世界线……他自己也被杀掉了。
然而他并没有慌张,只是开始诅咒自己的粗心大意。
他眯眼看了眼黑板上的英语,和他印象中最后的单词相吻合。并且最后并没有写完,粉笔头就掉到地上,仿佛使用它的人早已人间蒸发。
他回头瞥了一眼讲台,却发现在两人的影子之后,赫然又多了第三个影子!
“王一铭,快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