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扯嬉笑一小会后,两人的肚子前后交替着发出了抗议,范范趁机把书晴推去了洗漱台,而她自己则是摸回了自己的床上,翻找着昨晚印象中扔回到了床上的裤子。
那裤袋里面有着一张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邀请函!
就连她自己,也摸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内心深处似有一些抵抗,又有着不少好奇,她本能地想着找到卡片后第一时间把它扔了,就当无事发生过。可当她真从口袋里翻出那张小卡片,她又犹豫不决。
一张小小的卡片中似乎蕴含着巨大的黑暗,她只感觉像是又回到了昨晚那个黑暗寂静的环境中,回忆中熟悉的恐惧感慢慢再次滋生开来。
“范范,待会提醒我要去买点日用品哈。”书晴的声音从洗漱台传来。
“啊?哦哦!知道啦。”
像是做贼心虚一般,还以为书晴这么快就洗漱完了,吓得范范赶紧又把小卡片给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算了,带着就带着吧,反正只要自己不去联系,应该就没问题了吧,要不路上经过个垃圾箱顺路扔了?
书晴没有给她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作为一个精致的追剧党,在挤压尽所有碎片时间将其最大化利用到追剧这件事上,她有着相当权威的经验。
两人随便收拾了一下,包包都懒得带了,就这么挽着手出了门。
而她们的宿舍马路对面,人来人往的路边,有一块几乎完全融入了树荫的淡灰阴影,它缓缓挪动着,想要往女舍方向靠近,可每每接触到树荫的边缘,又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边界,一下子又缩了回去。
在这车水马龙的喧闹中,没有任何一个行人会关注到它,几乎没有一个人会知道它的存在,等到夜晚降临,世界将为它铺垫演出的舞台。
而有那么一个小男婴,就是这几乎之外的其中之一。
他不过岁半,天天就知道吃手指和发呆呆,偶尔扑腾一下来回应周围他还不认识的事物。
一个男人推着他,身旁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挽着男人并肩而行,一路上有说有笑,时不时看一下婴儿车里的小可爱,脸上的笑容愈发地幸福灿烂。
下午的太阳很毒,而周围的学生们都是成群结队的,他们正在一片片树荫下漫步而行。适逢母校社团聚会,他们受邀而来,一家三口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再次重游这个他们相识偶遇的地方,把因为家庭新成员带来的幸福感,播染给了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学弟学妹们。
这是幸福的一刻,联想到自己的孩子将来也会在这么棒的学城里就读,然后偶遇上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缔结下良缘的开端,就像他们现在这般幸福美满,他们内心就充满了喜悦和满足。
他们相视对望,不约而同地露出浅笑,眼中满是浓浓的爱意。
他们没有察觉,正在接近那一片危险的阴影。
但总有人会察觉到。
平时负责卖萌撒娇吃手指的他这会变得异常的敏感,咿咿呀呀地想要引起注意,他本能地开始讨厌前面的那一块路,他本能地开始产生了害怕。
显然,这对正沉溺在幸福当中的夫妇已经进入了有你有我没有他的境界,并没有发现那努力挥动的如藕条般圆滚又还很稚嫩的小手,周围的嘈杂更是掩盖了他那于事无补的咿咿呀呀。
这还能怎么办?躺在婴儿车里的他也很绝望啊,一股被无视的悲伤汹涌袭来,对那块未知的害怕靠得越来越近,他开始酝酿大招了。
如果你也玩过游戏,就会知道,越脆弱越容易被打爆的角色,往往cd会更短,伤害更高,爆发更强,能削弱它们的,只有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更新迭代的版本。
就像这个婴儿,压根没有前摇,基本没有cd,伤害高到离谱,一声召唤,两名比上千个自己还强的伟大生物就会遵从召唤而来,期间附送的各种暴怒、加速、保护等buff更是瞬间满层,真正的人声遥控,指哪打哪。
说白了,就是他要哭了。
“哇啊啊啊哇啊~”他开始了漫长的吟唱,打断了另外一段低语甜蜜的吟唱。
只有吟唱才能打断吟唱!
男人女人连忙停住脚步,就停在了那片阴影之外,中间那么点的连续光斑,如同天壑一般,横隔了那块让人不安的阴影。
“哎呀,小娃子还挺机灵的啊。”
还是女舍的楼顶,还是那个叼着烟的身影,只不过没能像上一次那样,光明正大地站着鄙夷四方,反而颇为隐蔽地找了张厚破布,盖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整个身形都紧紧贴着楼顶地面,全身都盖在阴影之下,破布之下被他喷的乌烟瘴气。
“万物有灵,初生通明。”落落就趴在他旁边,同样盯着马路对面,“那玩意都快变成赤裸裸的恶了,但凡是个婴幼儿路过,都会有感觉的吧。”
“不一定。”他又喷了一口烟,然后双唇一抿,“噗”地一声把烟蒂给喷飞下去,“毕竟,小孩子都还是在懵懂时期,也有迟钝得不知道怎么反应的。”
“你这是要死啊,明目张胆地往楼下扔烟头。”
“嘿嘿,怕什么,咱们上面有人。”他双眼抬了抬,示意道。
“那也不行,万一烫到人呢。”落落认真地说道。
“切,以我的水准,它将会分毫不差地落入它该去的地方。”荃文毕嘿嘿笑道。
“这就是你的百发百中?”落落伸出手,越过墙沿,指着楼下的范范,有些生气道:“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恶劣。”
“好了好了,别生气。这不是跟新人打打招呼嘛,不然我怕这家伙很可能会假装没发生过一样选择无视掉了。”
“这都是借口!”落落甩了他一个白眼球,“你别忘了,人和那些东西是不同的,不可以混淆!要对人好!”
“不,在我看来都差不多。”
“你!”
“好了好了,你看,那家伙发现我们了。”
走到一半聊得正高兴的范范很倒霉,刚买的一杯冷饮才喝了一口,冷不丁一个烟头划着优美的弧线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巧飞进了她的杯中,发出“滋”的声音,随后冷饮报废。
她呆了那么一两秒,随后进入了暴走模式,她猛地抬头,企图找到那个不知廉耻高空扔烟头的混蛋的宿舍位置,然后她就看到了楼顶边沿冒出了一个头,还有一只挥动着的手臂,她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不是吧......”
她嘴角抽搐,低声喃喃道。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人就是冲着她打招呼的......不,那玩意未必是人!晚上碰见些超常规的事情就算了,怎么大白天都能见鬼?!
她连忙揉了揉眼睛,再往楼顶上看去,却恢复了往常那般,哪里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怎么了,范范?”书晴见范范停了下来,抬着头发呆,像是在看着什么一样,随后她也跟着抬起了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没......没。”
她愣了愣,很快就把话题重新扯回了待会要吃的东西上面去。
而刚才的一个招呼,似乎和口袋里的卡片遥相呼应着,在她脑海盘旋不去。
“你要死啊!”这是落落第二次说这句话了,所以她才总是不愿意跟着荃文毕出来跑任务,她一把把他冒出去的身子给往后扯了回去,“人家都没发现你,这么明目张胆的,你......”
“放心啦,不会有事的。”荃文毕缩了缩脑袋,躲过了落落拍过来的手,有些洋洋自得,“那家伙不同,我朝她打招呼,她会感觉得到的。”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股瘾头,我问你,你是不是就这么......止不住自己了。”
落落对于荃文毕总是不分轻重地捉弄着周围人的举动其实是十分不满的,她实在接受不来,他现在变得如此以欺人为乐,这其中其实也有一部分是她的原因,但都是些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实在不愿意看见他这样。
他的捉弄程度会随着次数慢慢地变重,这是一种病态般的依赖症,这是长期和黑暗打交道的后遗症,随着和黑暗接触的深入,两方的物种都会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自己,对面的会越来越变得像人,而正常的人,则会越来越靠近对面,如此往返,如果一个人的寿命足够长,甚至会在两种心态之间来回转换,直到他自己认识到一个比较平衡的点。
每个人受影响的程度不同,表征也不会一样,往对面转化,能够获得更强力的能力,但也会加速侵蚀自己,这是馈赠,也是代价。
“那倒也不是......”他讪讪笑道,“主要是,真的好玩。”
“你!”
“好了好了,顶多以后不这么过分就是了,我还是分得出轻重的。”他似乎不愿意再谈这件事,摆了摆手,停止了落落的说教。
“你确定?”落落有点怀疑,“我问你,那一家三口,要怎么处理。”
区分他是否发病的唯一途径,就是确认他是不是在回答的时候还带有恶作剧的倾向,这十分难辨认,指认的概率一半都不到,因为无法确认那对于他本人而言,是否乐在其中的捉弄。
“等。”
“等?”
“等天黑,等那玩意出来,它会一直跟着那个小孩子,而我们,只需要制造机会,让新人和他们接触就行了。”
“可是......”
“放心,有我在,没事的。”他自信地笑了笑,“不这样的话,就算我们现在清除了那玩意,它的气息也会一直跟着那小孩,从而吸引来别的东西,只有等它出现了,我们才好下手。就让新人陪它玩玩先吧。”
“你......最好别掉链子,不要......”落落还想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犹豫着没有说出口。
“放心吧,不会再像你那次一样,放心。”
他伸出手,握住了落落冰凉的手掌,落落身子不自禁地一颤,轻轻地将手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