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的气势简直如同一柄妖异的邪道之剑，从四面八方侵袭他的精神。
他的眼睛甚至隐隐有剑意喷涌而出！
看的费斌、刘正风都是心下一紧！
岳不群站在林平之旁边，雄浑如山岳，仿佛在警告莫大不要太过分。
林平之体内的辟邪真气远远高出了莫大的真气好几个等级，修炼出来的真气精神烙印连智信禅师都感到棘手，自然不怕莫大的气势。
他随意的一笑，如夏花般灿烂，现场中紧张的气氛突然就消散了。
莫大甚至产生了眼前不是一个男子，而是一个极为标致的女人的错觉。他修习衡山派的入定功夫多年，早把心练得波澜不惊，如今却出现了这种幻觉，可见林平之辟邪真气的厉害。
林平之问：“难道世界上还有第二个肖鸾先生？”
杏庄老人肖鸾，浙派徐门的王雪屋亲传弟子，精研徐门之传，曾言“一日莫能去左右，计五十余年”。
古琴界的宗师，C位，大咖！
在古琴上的造诣和徐门的地位，相当于左冷禅之于嵩山派。
他曾花费四年的时间，编成《杏庄太音补遗》琴谱，收录七十三首琴曲。
本来这些琴曲都不符合徐门的要求，但经他反复修改，去芜存菁，渐渐地符合徐门的要求，成为传唱之经典。
莫大听到是他，一时有些发傻。
若说他和刘正风、曲洋是古琴上的本科生，那杏庄老人就是博士生导师，中央音乐学院的教授，古琴界的南波湾。
林平之的依仗便是此人！他是正儿八经拜过杏庄老人做师父的！
虽然他弹琴的水平不怎么样，被师父戏称为弹棉花，但名头在那里，吓也吓死人！
莫大怎么敢反驳！
林平之一下子畅快了很多，他乘胜追击的说：“莫师伯！你可知琴乐本是来源庙堂，上古之时只有乐官才允许传承。”莫大知道个鬼，他就是一江湖武人，哪里受过正统的音乐教育。
“你可知祖龙定中央九卿制度，以乐官为首，名为奉常，取的是以乐理匡定政事之意。”
“你可知琴本身是王道之器，因此其所奏的声音……”
他故意拉长音调，从心理上居高临下扫了一圈认真的听众，铿锵有力的说：“是王道之音，教化之音。”
王道之音！
王道之音！
王道之音！
莫大的脑海中只有这四个字不停的盘旋，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从来不知道，本来作为陶冶情操的弹琴，竟然还能扯上国家大事王朝制度。
他突然觉得自己前半生所学所思都是狗屁，什么剑发琴声，琴发剑音，都是邪道，魔道！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心情过于激荡。
突然！
莫大好似想通了什么！瞬间衡山心法运转，气势节节攀升，如同天柱倒转，天河倒悬，庞大无比的威压锁定了林平之，用比方才更加澎湃无匹的力量冲击着林平之的心神。
老岳目光一凝，神色严肃的看了过去。莫大的行径已经游走在危险的边缘，林平之随时都有可能被他的精神冲击的无法寸进。
但老岳不能直接拦住，否则岂不是看不起莫大，觉得他连收放自如都做不到。
老岳的神色越来越严肃，越来越压抑不住出手的蠢蠢欲动。
气氛一时紧张了起来，那些被殃及的池鱼吓的瑟瑟发抖，一股无形无质的强大气场如同流淌的熔浆，瞬间凝固了场中池鱼们脆弱的心神。
众人立刻把普通弟子保护了起来。
只有林平之直面莫大，他丹田中辟邪真气自发运转，甚至串联起被刘正风打散入体内的真气。他的脸上浮现如玉般的光泽，眼中如有星河旋转，扑面而来的威压于似清风拂面般消失了。
他顽皮的对莫大笑了一下。
几个掌门级别的人如同见鬼一样，尤其是岳不群，这是什么样的怪物弟子啊！
在衡山掌门的威压之下，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这样他们这些掌门级别的高手太尴尬了！
莫大深不可测的目光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林平之的身上，平日里他对付起那些杂鱼，只要气势一出来那些人就跟鬼压床一样魇在那里，偏偏眼前的美少年功夫比杂鱼强不到哪里，又被他单独针对竟然还能镇定自如。这让他难受的要命。
另外一侧的刘正风更是跟见了鬼似的，脸上的表情活像是被奥特曼一把掐住了蛋子，两颗眼珠子瞪得比肚脐还大。一个刚刚刚刚拜入华山不久的菜鸟怎么能在首当其冲的情况下还能做到活动自如？是他的意志无与伦比的强韧？不太可能！他才多大啊！
老刘是一万个想不通，华山派到底是怎么选拔弟子的，这心脏得是钢铁制造的吧！
所有人的不懂不相信不明白中，林平之心底分明升起一股快感。
那是冲破一切束缚要飞上云端的快感，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觉得心灵好似脱离了肉身，遨游在无穷的天地宇宙，有一种大解脱，大欢喜。
这一场交锋比真正的比武更加危险，稍一个不慎，两人中的一个就有被对方精神同化成为铁杆小弟的可能。
林平之认准了一个道理，不管是谁挑起了战争，不能轻易让他走，否则还要为对方看轻，更加的得寸进尺。
他此时的心意无穷的大，充沛四塞，达与毫毛，毫不怯场目光直视莫大的双眼，气息沉稳而有力。
“琴声是士人情感的抒发，是不离不弃的选择，是心宽意坚的品格。是自足，自德，自尊，不取悦他人，也不取悦自己。”
“你的琴声一味凄苦，只是市井里哗众取宠，登不得大雅之堂。或许你武功高强，能够弹出他人所不能弹奏，技法炫丽。但如同练武只练招数，不练内功，不是入了魔道是什么？”
此言与老岳可是心有戚戚焉！
“莫师兄，平之说的对，你确实是入了魔道而不自知。”
老岳是正经的廪生，拿朝廷补贴的知识分子，当然从本心上更加认同琴乃是王道之音。何况这里还涉及到剑气之争的原则问题。
此言一出，如同在莫大的平滑如镜的心湖上投入一颗炸弹。
莫大的气势忽然就委顿了下来，神色恹恹，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林平之悄悄松了一口气，方才莫大的气势如渊如海，要说不害怕是假的的。他不过是仗着辟邪真气和身边老岳，这才放开了手脚去干。
他转过身，看向此事的罪魁祸首刘正风。
要不是他非要跟曲洋搞到一起，自己怎么会受这么大罪。
刘正风胖乎乎的脸跟着露出胜利的喜悦。他说：“师兄的音乐确实入了邪道，我的才是对的。”
林平之呵呵一笑：“刘师叔说莫师伯入了魔道，自己何尝不是？”也不知道劳德诺何时取了那本笑傲江湖曲谱，此时正好被他借来。
他指着琴谱说：“你们的音乐以自然造化为意，视古曲和古指法为门窗，要推开门窗得见自然，弹的是离经叛道，弹的是巧夺天工的瑰丽。”
刘正风听到这些，不停地点头。
这场面非常的诡异。
一群持剑带刀的武人之中，有个如玉般的小郎君侃侃而谈。
对面两个师兄弟一个看上去阴沉沉的不似好人，一个笑呵呵如同笑面虎也不似什么好人，但却都在认认真真的听小郎君讲话。
有人想笑却不敢笑！潇湘夜雨鬼神惊，莫大先生的功夫谁敢小觑？
记起正事费斌想要阻止，却又被岳不群拦住。
林平之继续道：“正道之琴就要以人性之美为琴意。人性有种种不堪，也有自爱爱人的之美，弹琴便是弹的人性之美。刘师叔和魔教的曲洋一味搞什么笑傲江湖，其琴意便是错的。”
他说完之后！
莫大先是大哭三声，接着又大笑三下，喊着妙哉妙哉，一转眼没了踪迹，形如鬼魅。
远远的还能听到他的声音和凄苦的琴声送来：“费师弟，还有后面的丁师兄陆师弟，三位还请回去，莫某这就上嵩山寻左师兄说个分明。”
刘正风更是不堪，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偶尔还吐上两口鲜血。
最后大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三声，登时气绝身亡。
……
林平之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岳不群也没想到！
场上的其他任何一人都没想到！
和刘正风对阵的费斌更是想不通，方才还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怎么突然就气绝身亡了。还明白了明白了，你明白什么了！
所有人都看向林平之，这可是生生骂死了一个掌门级别的高手啊！
林平之也感受到了大家的目光，他还有点懵呢！
人家王老匹夫被亮亮骂的吐血，那是三国时期，大家都是文人，你一个走江湖的，气性这么大，像话吗！
米为义，向大年这两个刘正风最得意的弟子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们本来都做好了为刘正风拼命的准备了，谁知道出现这种变故。而且看刘正风的样子也不是被气死，反倒是大彻大悟，以后要不要报仇！
很快大家就没时间纠结这个了！
刘府的后院又走出来几个嵩山派弟子，还压着刘正风的后人。
米为义，向大年想要上前阻拦，也被嵩山派的人也拿下。
岳不群变色道：“丁师兄，这是何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