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霍普古德太太:
别觉得自己必须停止写信。你的来信让我思考,我也很享受这种思考,所以请别就此停笔。尤其是,我一直在思考创造了历史的究竟是什么,那种历史就是我的专业。延续下来的是什么呢?又是什么决定了哪些是得以延续的东西呢?
我首先想到的是暴力。托兰人和其他沼泽居民都是死于非命。如果没有暴行存在,他们的尸体将会被火化,就像生活在同时期的其他人的遗体一样。而且,要是看一看我们发现的属于他们生活时期的人造物品,就能看出有多少东西与杀戮相关。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觉得自己微不足道(正如你所想的那样,我确实会这么觉得),因为我们不以暴力谋生,也不太可能死于暴力。这肯定很不错。我愿意接受无意义来换取一份平静的人生。
我的第二个想法则是美好。其他一些幸存品很日常、很普通,被意外地保存了下来。但绝大部分都很漂亮。它们被放进了坟墓,因为这些东西是最好的,或者就是因其宗教意义而被保存起来。在制造这些物品的时候,人们最关注与在意的就是美好与否,因为那是给神明的供品。
我认为,那些最先制作并拥有这些物件的人死去后,保存下这些美好的物件对于之后看见它们或者使用它们的人来说意义非凡,这份意义超越了物件的外表。我之所以有这样的观点,并非仅仅因为看到一个颈托或者生育护身符时的个人感受,或者是注意到了参观者的感受。在我的妻子去世时,她留给了我一只手镯,是我们在威尼斯度蜜月时一起买的,银质圆环,表面上刻着精细的纹路,那是一样可以拿在手里的东西,可以触碰,可以仔细研究,这东西本身也在等待他人来懂得自己的美好。现在我终于明白她已经不在了,因为我没有地方可以去看她,或者相信自己能够靠近她。没有墓地,没有骨灰瓮,没有撒落骨灰之处。所以,我将这只手镯视为我们之间的联结,即便我们已经永远分开了。我提到这件事仅仅是为了支持自己的美好理论,因为没有什么理由让我不能挑选一把梳子、一只手套或者一个钥匙圈之类她一生中触碰过无数次的东西作为让她靠近我的护身符。但手镯很漂亮,其他那些东西却不那么美好。
请原谅我在通信中插入了私人的事情。
此致
安德斯·拉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