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呼啸,奕希的轿辇缓缓经过,人群中,他不知为何,一眼看见水云,但他没有停下。
水云以为他没有发现,当人群散去,她却被人直接打昏,带到了他面前,谁都没想到,两年,原来他还记得她,他还认得她……
夜晚的府衙很宁静,他的案几上点着微落的烛光。
长久的沉默,面面相觑。
“恨我?”他别过身,轻声地说。
恨吗?她不知道,他杀了他们,可以肯定他是刽子手,可他是不是断案的府衙,她不知道。
“他们是被陷害的。”
陷害?她当然明白,她的父母不可能叛国。
“……是谁?”水云问道。
“太子。”他说。
她迟疑片刻,还是选择相信,可知道是谁又如何,她终究无法企及。
“报仇……吗?”
她害怕,报仇她愿意,也不愿意。
“你帮我?”她抬头看那人。
“是。”他肯定的点点头。
她却犹豫了,因为她还有阿娘。
两人再无交谈,他给了她一夜的时间思索。
天明,她和阿娘告别,还是踏上了复仇的路,仇恨,果然不容易放下。
京都,天元最繁华的地方,水云坐在马车里,想起小时候爹说过,她大了,要带她来京都的,想着想着,她笑了。
奕希将她安置在别院,几十日的时间,她学了礼仪,还有他教的说辞。
不日,齐国皇朝的大殿上,她捧着他给的证据从容走入,一句句证词脱口而出,数罪并罚,太子倒了,倒的好快。
她笑了,也许这次信他没错。
水家沉冤昭雪,她也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他们后面的话,她再听不下去。
一步一步,她慢慢的走出大殿,可当她一只脚迈出大殿,她突然想到那天,她也是这样一脸轻松的迈出驿站的门,那时她回过头看他,他的神情有几分古怪,想到这,她不自觉的回头,那个人正看着她笑的温和,温和,不,不是温和,那是和那天一样的古怪的笑容,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开始重新审视过去的那几十天,她忽然看见那些曾经被她刻意忽视的细节,证据记录的时间,是那天他造访,还有、还有……
当一切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她惨然一笑,她被骗了,这一切原来都是假的,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他的棋子,两年前是,现在也是。
水家覆灭,太子不过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赏。
那场陷害他磨好了刀子递给太子,水家被污通敌,他用几十条性命换来了皇帝的信任,还有没,她想起证据里水家的钱财并不是全部,缺的那一半是进了奕希囊中吧。
而她,她能活从来不是运气,佛像的机关是他的陷阱,曾经她一直想不通,为何会有她这个漏网之鱼,现在她明白了,是他刻意放过。哪有什么一眼就认出,他的一个侍卫,不正是她村头的王哥,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她根本是活在他的监视下,如今时机一到,她就被他重新寻来,为他扳倒太子。
原来巧合,真的是早有预谋。
风打在她身上,冷,好冷,走出宫门,长长的台阶,她一个踉跄,头磕在了宫门上。但她感觉不到,她要惩罚自己,一步一步帮自己敌人完成目标,多可笑。
宫门口停着马车,接她的。
她犹豫了好久,踏上马车,他的马车,既然有机会,就做一个了结吧。
两年后为什么她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他,也许是遗憾那段从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情缘,现在可以理理清楚,本来就没有交集的人,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有仇报仇,有冤申冤。
别院,一张小几,她和他分坐于两侧,面前两杯清酒,她思绪万千,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双目似一道深渊,像是要把人吸进去,她终于知道了,他,看不透。
“你想哪天嫁?”他的话突兀的出现。
“嫁什么?”水云不解。
“嫁给我。”平淡的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指令。
她看着他,歪着脑袋,仿佛一个少女在思考她未来的归宿?思考眼前人是良人否?
可她终究不会是那样的少女,她也很清楚眼前人不是良人,她更清楚这只能是她的归宿。
“出嫁事宜,可以和王吉商量。”他本以为她会高兴,可他没想到,她如此波澜不惊,她已经知道了,好,那他就离开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很平静,很平静地说了三个字:“我不嫁。”波澜不惊的控诉,哪怕知道结局,她也想反抗一次,这样能证明她曾经努力逃脱命运的枷锁,未来便无悔。
谁都没注意到他的身体轻微的抖了一下。
“这是圣旨。”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落在她眼中,只有轻蔑一笑。他本来的冷漠和她轻易的失败,可笑。
水家翻案,万贯家财已充入国库,皇帝不可能还给她,可如果她嫁给奕希,那所有的钱就是她的陪嫁,还可以继续充盈国库,这圣旨是他为皇帝分忧。
可是,谁都没有问过她的意思,明明她才是那个要结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