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进入高二，刚好一个月。十一长假。
这一个月的时间是过得很快的。毕竟，这段时间课业并不繁重。人的心情好了，学习就轻松了；而学习一轻松，心情也就更好了。这样的良性循环，在整段青春里都很难得。
在九月三十日下午看了班里放的乱七八糟影片之后，就可以暂时逃离学校了。
我的家在市里，而学校则比较偏远。由于在学校周边租房，平日里的回家也没什么乐趣。因此，在自己家里住上七天，是对自己这轻松的一个月最好的奖励。
像我一样需要挤一小时公交车回家的人不在少数，和我从高一同学到高二的王蔚然就是其中之一。基本上，周末回家都是相约同路的。聊题目、聊老师、聊最近哪个圈内热门人物又搞了什么骚操作，这总比在吵闹的环境下戴上耳机听音乐好打发时间。
扯来扯去，车已经开到了市中心。猜测着今年学校又要考多少个清北，谈论着这一届到底多少人报了少年班，再扯回到当时中考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自然而然的，震惊了旁边几个老大爷。一番攀谈，还厚着脸皮给人家宝贝孙子提一点学习建议。什么初中生能不能搞竞赛，找哪个老师，这……我俩也不配啊。王蔚然跟我水平是差不多的，我俩算是知根知底了。对视的时候笑得比较诡异，都能读懂这是“你真能吹啊”、“你也不赖”的意思。
把Y高的学生丢进全市里单拿出来看大概就是这个效果。别人憧憬的，是我们习以为常的。由于期望和习惯的不同，有时候没法共情也在所难免。就好比政治课老师随便说了一句“你们的目标是211”惊得整个班正在刷题的理科生抬起了头，才自觉失言，改口985之类。大多数人离开了吊打一切的初中毕竟都会有些不适应，也有年级前列的在为竞赛没进省队苦恼。而我保持乐观的方法就是时不时把目光放到校外去，考虑一下我们看电影时被严厉的老师逼着刷题的同龄人，再算一下中国本科生的比例，就能获得片刻的轻松。不过也就是片刻。
到站以后，我们俩家近，基本上一直顺路。
“诶，说起来放假回来就是段一考试了呢。”
“嘿，怎么又扯到学习上了？”我不满，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聊会儿球的。“你书包看着就沉，准备回家偷学啊？”
“当然咯。”
“……好有斗志啊。”
王蔚然不接话，就笑。我想起这小子平日里的状态，忽然随口一问，
“你不会是有哪个看上的妹子了，想表现一番吧？”
“没有。”有点别扭的回答。
我知道他不是那种很喜欢分享的人，我也一样。过度的sharing像是强行地迅速拉近友谊的方法，可能会引起不适。万一后面闹掰了就更尴尬。虽然我们俩已经一起在这个校园里晃悠了一年，仍然没有要发展到无话不说的意思。当然，这是我目前的想法。毕竟是高中生了，在不同的人面前展露自己的一面就可以，没有必要太过坦诚。
他最近跟班里比较红的女生走得近，我是知道的。怀疑归怀疑，跟我这样有点儿心机的人玩这么久的人毕竟不是那种日常就容易自爆的傻子。说起来，那个妹子叫什么来着？
李悠柔。想起来了。算是班主任比较在意的人，成绩一般，头脑不知道，长得有点漂亮，参加的事儿多。也是我不感兴趣的类型。王蔚然和她的座位距离不算远，大概是什么收本子之类的鸡毛蒜皮事儿就能熟起来。无论白天还是晚自习，下课能在一起聊天、走廊上遇到顺便开两句玩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关系好吧。
“你看，你最近不是跟李悠柔玩得挺好嘛。”
“那不正常。我倒奉劝你，如果你不多去认识几个妹子，还指望在17岁时脱单？很明显的概率问题嘛。”
又来了。王蔚然的理论我是举双手赞同的。去接近一个女生，跟她混熟，并不是necessarily带着“目的”的；但是，玩得好的人多了，基数一大，指不定就能遇到合适的、心动的。当然，我是太懒了，暂时心理上也没找个人关心着的需要。而他呢，虽然理论上讲得好，行动起来还是怂，且懒。我们俩这样的性格，是不适合恋爱的。如果王蔚然是个正经人，我差亿点点就去给他撮合我前桌了。可惜他不是。我欣赏他的一点就是对不同的人戴不同的社交性面具，而在学校统一用名为“憨”的面具。我见过他认真的样子，但是我不想说破。一个天天装作什么事都不太在意的人认真起来，那肯定不是愿意跟我谈起的事情。
至于我？我认为自己是真的百毒不侵。能够有意识地调控自己心态，这不是正常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不过，我始终觉得自己把技能点点偏了，对排名什么的没啥大的帮助。
重新看向他时，已经发了一会儿愣。抱歉，注意力不集中了。
“我可是没有兴趣的。天天扬言要脱单给我发狗粮的可是你啊。”
“嗨。也就那样吧。”
行了，到此为止。我俩的关系维持的基础是都会读懂对方所散发出来的蜜汁气氛。这个话题聊下去没啥好说的倒是不怕，话题多了去了。
又经过了一列街灯。也许下学期做到排列组合的时候，会对路灯亮几盏什么的比较有兴趣，当然也不排除被整成路灯PTSD的可能。
“话说回来啊，其实你国庆也不至于不学习吧？”王蔚然头都没转地问。
“我倒是想学啊。不过按经验来说，自己认认真真把作业早点做完就不错了吧……”
我倒是很实诚。
“还约在图书馆学习吗？”
“短信联系呗。”
聊天的时候不需要很礼貌地看着对方是我们俩这种程度关系的特权。一辆车……两辆车……三辆车……我试着在每辆车经过自己的时候眨一下眼，只是因为无聊而已。
城市的夜灯非常好看，每处各色霓虹闪耀的地方，都留有我经过的足迹，也许这就是我喜欢回到市里住的原因之一。
经不住去思考这万家的灯火之后，又是多少种的生活，多少和我一般大的高中生，最终归纳成寥寥几种的可能性的未来。
“一起吃饭不？”
“不了，我妈在家等我呢。”
“那好，拜拜。”
“嗯，过两天再约啊。”
分别之后开始掏手机听音乐，顺便刷一下QQ。我承认我对这两样都上瘾。看到了李悠柔的好友申请，大概这家伙是班级群里每个人都不放过的类型。又想到王蔚然，我仍然觉得我的猜想有道理。
……有够无聊啊。
不过，我还没满17呢，现在不无聊地八卦一下，啥时候无聊啊。有的时候控制不住本性很正常，符合年龄的事曾经让我觉得不适，现在恰恰相反。
说起来，自己的前后左右还没加呢。可能因为圈子离开初中以后变化不是很大，所以日常的闲聊还暂时用不上同班同学的缘故吧。竟然没有发现。
向周围的人分别发送了好友申请。我一般是不主动给别人发申请的，不过既然在一块儿混了一个月，也算熟了，是有着充足的理由加个QQ的。
刚到家，看到杨诗韵通过了申请，并且问了一声：“放学的时候讨论的物理题，你想出来了吗？”
……看不出来这家伙用的是二次元头像啊。
要说那道题吧，我真的是有兴趣。可是王蔚然在一边催我了，如果这个时候我拒绝跟他回家而留下来做题，多少会让别人觉得是因为杨诗韵留下来的。拐弯抹角地想了想，还是干脆跑掉了。刚刚还真把那道题的事情给忘了……
感觉好麻烦啊。我不想积分做的，指不定还要回家查一下表。而且，杨诗韵大概是没学过积分的。
顺手回了一句，“刚刚一直在唠嗑就给忘了……”顺手一滑，把界面滑回了网易云。
“……”颇有一会儿后，听了好几声响儿，想必我的后左右都给加上了。强迫症地点开，原来还夹着杨诗韵发来的这六个点。
“听起来很真实可信，你唠嗑一直很可以的。”
我也不好再回复，只是暗想着晚上回去还是把这题肝出来吧。国庆作业不多，我也不急。
确实啊，如果仅说在学校比较熟的人面前，我的嘴合着的时间也不长。这个“很”字就很传神。
跟人闲扯，并且瞎想许多没有的东西，这不就是我的枯燥日常嘛。
不知道是咧了还是扯了一下嘴角，我掏出了进入小区的门禁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