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醒来被嘲弄后,阿牛就没再参与过谈话,思绪随着渐渐弥漫四周的云雾延伸而去,满脑子捣鼓着到了云城的复仇计划。
当然,一路上几人之间不时的对话,或多或少也探听到了一些名堂。原来这老虎头是具有啸天虎种源之力的仙兽后裔,灵躯的韧性以及力量的强度皆不是一般凡俗可比。又常年奔波在外游历嬉戏,是个性情中人,对人和事没有绝对的准则,最主要是对自己的胃口。先前一上来就要别人拜师的是他,激烈地比斗完后,优先一步救护自己的居然也是他。阿牛听着听着,总感觉是比被打了一顿后给颗糖吃还让人难受。
“是你教他这么强使‘乾坤无极’的吗?”聊着聊着,花虎也有些捉摸不透,一本正经地问着玄月。
玄月没有出声,此刻的她也正在费力思索着。她知道以阿牛的那点修道悟性根本不可能触及到阳星宫的顶阶功法,哪怕是丝毫的边界。不过他确实点燃了根源之力,极尽地激发了自己的潜能。
这种作为压箱底的手段,不到最后一刻是万不会使用的。不仅仅是因为它伤敌一千自损两千,还因为它有大概率会破坏整个灵躯经络血脉,更可怕的是它有可能使整个荡然一空的星宫因内外压瞬间失衡而炸裂,一般人即便掌握了也只是把它当作最后搏命或者同归于尽的手段,而阿牛他却是正儿八经第二次使用了。
玄月回想着当初第一次见面,不过是想要借用一下那个意外闯入的少年身上澎湃的阳灵力,可他转瞬间被迫燃起意志而激发出的力量着实让人吃惊,只是那时星宫尚未开启,总量也有限,持续时间更是短也就没有引起玄月的注意。万万没想,正经修道没多大长进,这旁门歪路倒是无师自通,才过了没多久,竟然现在已经可以主动控制了。是喜是忧,是祸是福,玄月心里也没个谱儿。她突然发现,这个原本师姐、师弟们话语中并不起眼的地界,需要花心思的地方是越来越多了。
乾坤无极?阿牛在脑海里仔细思索翻捞起着,好像是玄月给他的三篇阳星宫专属功法的最后一篇。正如玄月所料,翻过一次后,阿牛便再也没有管过它......
“他哪会什么高阶功法,就会逛窑子喝花酒。”话不几句,燕山雪与阿牛的眼神交锋中总会有刀光剑影,电闪雷鸣。就这么争闹一会儿便跨过了山间云脚,入了大山深处。
只觉海拔突增,山势急转,山道也一下变了脸,原本蜿蜒盘旋的山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陡,好在灵驹受过训练,还算适应得来。路外侧的万丈深渊伸手可触,却开始渐渐隐去了模样,不多会儿就连咫尺的距离也看不清手脚,更辨不清东西。蹊跷的是,这看不透的迷障里会断断续续传来婴孩的啼哭、妇女的怨诉、老人的呼救、鬼魅的勾魂之声。稍加不注意,人可能就被迷惑跟了去。
云城,云城,隐于云上之城。第一次入云城的肯定不知道,这浓密的云雾其实是一座开启的迷幻大阵,是用来检验和筛选进入者是否有上这云山之巅的资格,算是隔断修士与世俗凡人的一道人工屏障。不过也有传言说,在这云雾之中,有一头神秘邪乎,全身透着红光的怪兽,常年在其间伏击过往的旅人,但却从未显露过真容。
如果没有花虎搜集来的这些解释,相信以玄月他们三人的修为和定力也不至于上不了云城,只是阿牛这傻乎乎的劲可能会多耽搁一会。当然能有花虎在前头导引,省去了可能多费的时间和力气,还是很庆幸的。
“啊?原来你是冲着这云中的怪物来的呀。”燕山雪眨着眼,有些不敢相信。
“算是吧,修为到了瓶颈后,需要一些机缘来突破,正好听说了,就来碰碰运气,看看是不是什么天地灵兽,希望不是道听途说。”老虎头看似笑嘻嘻的做派,其实在和玄月论道释法的时候,还是让燕山雪印象很深的。尤其是在提升灵力和参悟术法方面给了燕山雪很大的启示和帮助,以至于她对金星宫的理解突飞猛进,提升了一大截。果然,读万卷书有时不如行万里路,修仙悟道也不例外。
“办完事,我们陪虎爷一起找下吧?”燕山雪一时兴起,却没想憋了许久的阿牛总算是逮着个机会,抢先道:“一个傻,一个更傻,传言也能信,那你怎么不去树上看母猪呢?”
燕山雪脸上紧绷的怒意没来得及倾泻出来,就被空中一串串的爆鸣声以及而后接连不停厚重古朴的钟声给截断了,一时间竟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声音来得急促,飘散得却很绵长,听着如此清晰正是因为跋涉了很长时间的小队,总算是穿出云山雾海到达了尽头,他们的目的地云隐城。
阿牛早就耐不住了,猴急猴急跳下马来,胡乱撕扯掉缠满了全身的绷带,边活动着筋骨,边发着牢骚,极力抱怨着这种低阶载具的舒适度。
穿过古朴的山门,上面缀着一些神秘的符号。忽而视野开阔了起来,云城撩起了面纱,放眼望去,中间整片山顶像是被削平了脑袋,雕去了心子的胡桃,仙灵的潭水冒着白气充斥满整个凹陷的空间。潭中央有个很显眼的平台,黑白两色各半呈太极两仪之形。围着池潭是一圈环道,环道的外侧林立着如竹笋般大小不一的山头,依山顺势建有各式各样的洞府和楼阁。正是巧夺天工,一派祥瑞之色。景致还没来得及欣赏呢,便有人匆匆茫茫赶了过来。
“哟,几位仙爷,实在是不好意思,贺礼之人太多,有所怠慢,见谅见谅。在下云府下人,特来恭迎贵客。”一青衫黑帽灵侍,一上来便一口气顺完,甚是熟练。
“哪个云府啊?”阿牛先一步问道。小青衫微抬双眉回:“自然是云城城主,云连霆府上。”
“那这管乐钟鸣之声也是出自贵府?”阿牛对着钟乐之声倒还稀奇。
“正是,明日是城主千金与本城两极台‘生斗’、‘死斗’双榜冠首,秦涛秦榜主喜结连理的日子。美酒佳肴、丝竹管乐、较技切磋那自是必不可少的。今天的钟乐正是在告祖祈福呢。”小青衫一提这喜事便洋洋洒洒、中气十足,却又摸了摸脑袋转溜了两下眼珠子问道:“几位仙爷,不是来出席宴请的吧?”
“也没人说是啊,要是云城主请我们去凑个热闹,也无妨啊。”把酒临欢,可是人生一大享受,花虎倒是很乐意。
“那叨扰、叨扰。”小青衫施一礼后又匆匆而去,心里不经意地嘀咕着这两天怎么来了不少赶巧的旅人呢。
“嘿,怎么就走了呀。”阿牛对于修士的婚礼倒是好奇得紧,眼睛朝着远处的山头,凝望着出了神。
阿牛视线所去之处正是对准山门最挺拔的那座山峰,名为贯云峰,正是云城城主的府宅所在。全府上下,此刻熙攘忙碌,张灯结彩,红烛花窗,喜气冲天。正是一切皆已齐备,只待那金风玉露相逢之时。
云连霆背靠紫檀云香椅,着乌金镂丝冠、暗金色锦袍。眯着眼,轻晃着脑袋,圆圆的下巴如有微波浮动。手里攥捏着两个看似不起眼的圆球,时不时地转动两下。藏青色绣纹布袍的管家云林在一旁神情焦虑,刚忙完了手头的事后,便急着赶来大厅汇报:“主上,近几日,城里突然来了不少道上陌生的面孔,来路不清,目的也不明,怕是对结修典礼有所不利啊。”
“唉,林叔多虑了吧,兴许都是来瞻仰秦涛风采的呢,难不准还有人敢当着爹爹和这么多同道好友的面,来捣乱不成?再说了,我们云府也不是好惹的!”同在一旁的云彤先开了口,笑语盈盈,春风满面。
云连霆抬起脸颊,微微一笑,“有爹爹在,你安心当你的新娘就好。这些我自有安排,不必多虑了。”说罢云连霆又眯起了眼,不再言语。云林也不好再插话进去,默默地守在一旁,听候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