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结束了,初中的生活正式开始。
开始之前,有过幻想,有过期待。
但事实证明,人的想象力是有限的。现实往往比小说更精彩。
就像,如果邓文迪*的故事是个小说,大概没几个人会信。但人家就是硬把自己活成了个传奇。
Y市毕竟是重点中学,于是伴随着开学而来的,就是雷打不动的周测。确切来说,是两周一测。D市的初一只有六门课,语数英史地生。其实其他科目的周测还好,都是小测,填填空。唯有数学,并且还是班主任的教的课,尤其正式。
林予毕竟下围棋,数学也还可以,但从小加号减号不分,看题漏东漏西,加上从来没提前学过初一的知识,于是,在万众瞩目的第一次公布成绩排名的周测中,在班里有大片大片100分99分的同学里,林予成功及格,光荣垫底。
因为其他科目的周测都是填空小卷,都是一分两分的,不像数学一道大题七分八分,所以分差不大。因此各科总排名下来,林予一科数学差人家三十分,稳居倒数。
之后又有两次周测,林予同学仔仔细细,战战兢兢,好歹在期中考试前的最后一次测验,巨龙觉醒,猛虎发威,考了99分。发卷子的时候,余敏惊讶的点了林予的名字,全班同学一片哗然。那次梁易旭也考了99分,和林予一起上来领卷子,却一脸淡然,看都没看林予一眼。
后来林予问梁易旭,“我好不容易从倒数进步到99分,你为什么不为我的进步感到惊喜?”
梁易旭一脸嫌弃,“就你这菜鸡,考了三次才和我一个分。”然后又一脸遗憾,“要不是我有个根式忘了化简,妥妥满分压了你。”
哼,林予来气,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根式!
三次周测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期中考试,初中第一次,也是从小到大第一次,全年级大排名的日子。考完数学出来,听别人对答案,林予发现自己关键时刻瞪眼,应该没有太大闪失。数学稳了,别的应该大差不差。但最后出了成绩却吓了林予一大跳,自己居然考了班里第三名,进了年级前二十。后来林予才慢慢发现,平时周测,很多同学好面子,或者为了向家里交代,不乏互相帮助的,暗度陈仓的。林予第一次就倒数,所以早就不好那点面子,并且不用向家里交代,和大家也不熟,所以也没人帮她明修暗度。加上林予不偏科,唯一过山车的数学也稳了,于是总排也就稳了。
而偏科严重的梁易旭恐怕就没那么顺利。一朝作文跑题,分分钟暴毙。但梁易旭的别的科目抗打,总排名倒是没暴毙,比林予低几分,班里第五。
出成绩后,就到了另一件让各路大神摩拳擦掌的环节了,就是班委竞选。余敏对班级的管理草率而又直接。秦汉时期设三公九卿,隋唐时期设三省六部,元代嫌三省麻烦,就一省六部。余敏嫌六部麻烦,干脆直接只剩一省。大致意思是,咱不要花花绿绿的各种委员,只要班长,要四个,一人一个周轮着干,正好周期是一个月。被轮到的那个周,六部的鸡毛蒜皮事班长都得管,没被轮到的那个周,只要没有庙堂之高的大事要议,那就是江湖之远的平民一个。
但是余敏也给班里其他同学锻炼的机会,慢慢地,余敏通过和同学们交流,也差不多安排上了负责收钱的,负责电脑的,负责体育的,负责画板报的,负责摄像的,负责卫生的,负责锁门的,负责上报损坏桌椅的......咱也不知道是这样麻烦,还是三省六部麻烦,反正余敏和同学谈心,乐在其中。虽然大家一开始对这项制度难以接受,但余敏在日常事务中也算是知人善任,给相应同学提供了施展才华的机会,最后也算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可能余敏自己不爱写竞选稿,顺带着也不想听大家竞选。于是就说,选班长,成绩要当打,至少班级前十五,至于平日里的为人处世,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没有必要自己上来自吹自擂说些场面话。于是,大笔一挥,在黑板上抄上这次班级前十五的名字,问了句,有没有不想选的?也不知道大家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样,反正没人作声。于是余敏把粉笔一扔,说,投四个,开始投吧。
这次的第一是陈诺,第二是郑延,然后是林予,第四是姜淑淼,第五是梁易旭。林予默默地看着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这些名字,心中大概已经有了定数。陈诺和姜淑淼都是班里女生圈子的中心人物,陈诺更沉稳大气,姜淑淼更积极主动。郑延虽不是跳脱的活跃分子,但在男生之间混的也还挺不错。梁易旭就更不用说了,身高江山易改,孩子王本性难移,到哪儿都是小喽啰头头。
林予淡淡的想,一会儿自己的的票数夹在他们之间,会不会略显尴尬。
但是唱票开始没多久,本来明朗的局势开始出现变数。陈诺和梁易旭居高不下,郑延紧随其后,然后是,林予和姜淑淼不相上下?
看到这,林予觉得,自己如果是姜淑淼,是不是要哭出来了。一个为班级做了那么多事,一个孤孤单单的过自己的日子。
后来想想,林予大概明白。也许是姜淑淼的过于积极,在无形中打压了其他同学。陈诺世事洞明,人情练达,能考虑到周围每一个人的感受,接人待物让人很舒服,于是大家清一色的倒向陈诺。而班长又需要四个,林予平日里安安静静,虽不参与活动但同时也意味着从未得罪人,加上成绩又比姜淑淼高一名。于是很多人就宁愿投林予也不投姜淑淼。
于是那天的结果就是,陈诺,郑延,林予和梁易旭去余敏的办公室报道。
这件事之后,林予在全班最无法面对的人就是姜淑淼,也很怕姜淑淼在班里和她公开对立。但不知为什么,姜淑淼却把矛头指向了陈诺,认为是陈诺背后捣鬼,做空了她。
阴差阳错的坐收了渔翁之利,喜提班长后,林予最大的感觉就是,世界变了。之前进到教室里根本没有人搭理她没有人在意她,现在却凭空冒出一堆和她称兄道弟,称姐道妹的同学。有两个女生甚至特别主动地热情邀请林予加入她俩,组成黄金三人组。但林予不傻——本来这两个女生是和一个叫小C的女生一起玩,因为期中考试小C考的不好,所以两人就把小C踢了,换上了林予。所以林予也非常热情的婉拒了她们。
后来林予发现,坐在自己后面的叶冉,是个拥有着有趣灵魂的姑娘。虽然总成绩不堪入目,但是语文成绩,尤其作文好到逆天。所以作为Y中声乐艺考的第一名,叶冉不仅唱功当打,写词能力也是一流。这也是叶冉为什么成绩不好的原因了——叶冉所有的课本作业本卷子的边边角角都是叶冉记录下的灵感碎片的词词句句,堪比学霸笔记,记得满满当当。
虽然唱歌写词散发着浓浓文艺女青年的气息,但叶冉平时的打扮却很Hip-hop,最爱的运动是滑板。林予被这姑娘深深吸引了,后来两人慢慢发展成相互吸引,再加上初高中六年同校,最后林予把华语乐坛当红唱将叶冉发展成了自己婚礼的助唱嘉宾。其实林予本来是打算把叶冉发展成伴娘的,但奈何叶冉已经麻溜的先结婚了,占着热搜头条风风光光的从伴娘这行转业了。
和同学接触的多了,有的同学很快发现了林予的吃穿用度不凡,加上林予父母不在D市工作,没有人知道她家是做什么的,于是很快就有了关于林予身世的种种传说。除此之外,曾经遭到轻视的北同路第二小学,也被传起了什么,那个地方常有“社会上的人士”出没的可靠流言,所以,林予其实是一个深藏不漏的社会大姐大。关于这些谣言,扑朔迷离,版本也有好多,也无从考证,也没人敢直接来问林予。
当事人林予觉得,关于身家的传言有利于她混入Y中这个遍地少爷小姐的圈子,社会大姐大的传闻有利于她管理这个班级,压得住班里那几个“背后有人”的大哥大姐。所以对各种版本,她也从来没正式出面回应。
但林予明白,这张谣言的网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缺口,却从未被人出面攻破——同学们都在传,所以梁易旭也肯定知道,但作为唯一知道她的全部底牌的人,梁易旭却从未挑明。
后来林予问梁易旭,当时为什么没有去戳穿她神秘的面纱?
梁易旭对“神秘的面纱”这个用词表示鄙夷,说:“就你那点犄角旮旯事儿,爷我都不屑去听,更别提捅破不捅破。”
还爷,把你能的!
其实小学的林予,也是带过三道杠的,班里的活动也是组织过的,联欢会上也是唱过歌跳过舞的,也曾经积极过活跃过。虽然现在又重新当上班长了,平时干的活也和小学时的大同小异,但是,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物是人非,是不是还不够准确。
物是,事是,人非。
只要有一样不再,便是不再。
就像赫拉克利特*提出的,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一切皆流,无物常住。
*邓文迪:一位热爱运动,志向远大且善于把握机会的女士。曾是传媒大亨默多克的第三任妻子。
*赫拉克利特:古希腊哲学家,被称为辩证法的奠基人之一,著有《论自然》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