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这下又要赶路了。
元清满脸生无可恋地走回房间收拾东西,准备退房。其实时间不是来不及,不过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还是尽早的好。
本来嘛,这次去桃花源肯定少不了一次恶战。酆都那儿的事总是吃力不讨好,不过既然顶着个名头,该做还得做。鬼知道为什么世界上总有那么多执念。
不幸中的万幸,这次的任务并不是自己一个人。不过也不知道和谁一起办事就是了。酆都送信的灵雀在七日前送了信,说是见机行事。不过在南华山那种地方办事,再联想到近几日将要召开的玄门大会。
差不多心里有数了。
元清表示自己只想摸鱼。
她抽出一张纸,看着上面大大的“清单”二字翻了个白眼。
开玩笑噻,为啥子历练还要帮师姐带胭脂水粉喔,真不晓得楞个脑瓜子在想嘛。
然后默默地把纸整齐叠好放入口袋....
咳咳咳,吐槽归吐槽,该带的东西还是要带的。别问,问就是怂。
不过就这世道,怕死的人还真没多少。
从旅店退了房出来的元清此时正独自站在一片树林里。她伸手按了按快要被风吹起的斗笠,默默地感受来自各方的气息。
人很多,少说也有七八个。气息不稳,脚步虚浮....是强盗吗?
凉爽的秋风吹过,仿佛为了印证她所想一般,边上的灌木丛中跳出几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他们手里拿着一条朴刀,都做蒙面打扮。模样略有几分...猥琐。
这看上去也不像寻常的劫匪,倒像是团伙作案的惯匪。要知道,哪怕是最低级的朴刀,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是小半年的财产。
为首的那人,披着一条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大衣。他眯着眼睛看了元清半天,才开口:“哟,还是个小娘们呢。好好的女人当什么道士啊,不如来哥哥这儿啊。”
元清站在原地,冷眼看着眼前几人笑成一团。
“大哥,你看这小道士,身上能有几分油水。不如带回去....”其中一人提议。显然他的说法获得了那几人的认可。
何必呢。
元清又在叹气了。她的右手从身后握住一把近乎半透明的剑。约两指宽,长不过三尺。倒不像是给她用的,反而像是某个孩童的玩具。
“啊!”
也许是觉得对方是个女人不需要顾及什么,也可能是因为等的烦了。总之那几人就嗷嗷叫地这么冲了过来。嗯,像个球一样。
“罄——”
剑出鞘了。
元清向后一跃,避开攻击。她单手持剑,一个扫腿后又用力一敲,几个强盗就分外利落地倒了地。最后一个转身回马,剑柄正好敲在对方的脖子上。只听得“扑通”一声,再没了声音。
风吹得周边的树叶沙沙作响,月亮在头顶冷漠的看着一切。半响,忽的响起一道小小的声音。
“死,死了?”
跟着声音一同出来的是一抱剑小道。目测最大不会过十五的样子。
“没。不可随便杀生,只是给了点教训,以后都不能再出来打劫无辜路人了而已。”元清上下打量了一眼来者,“三山派的小道士跟着我干嘛?”
那小道士腾的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我,我没。这,啊,其实只是,只是,迷路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要不是元清听力好,还以为自己聋了呢。不过好歹听清楚了。
“去哪儿啊,我给你指个路。”她说。
“南,南华山....”
元清有些诧异。去南华山的?难道是今年三山派的掌门又搞了什么幺蛾子?
又问:“去南华山干嘛?历练?今年的会场好像是在那儿。”
小道士点点头,说:“是,是的。不过我来的晚...还不小心跟大师兄走散了...”
元清了然:这是个倒霉鬼啊。
“行。”她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剑重新收入剑鞘,“顺路的,跟不跟我走随意吧。”
说完,也不管小道士内心如何,径自选了条路向前走。这时,她的身后响起了询问声:“在下三山派长字辈,长樂。道长可否告知姓名”
“青城山净明观”
“元清”
走了一段路,长樂摸摸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眼前走得飞快的某人。
“元清道长...我饿了...”
“那就歇会儿。”
元清简单粗暴的下了决定,直接原地坐下,掐着诀引了堆火。明艳的火光跟着风跳动几下,勉强驱走了深秋的寒意。
她翻了翻纳戒,递给长樂一个粗粮饼。还顺带摇了摇手里的瓷瓶:“桃花酿,今年的新酒。喝不喝?”
长樂摇摇头,义正言辞地拒绝:“未成年人不能喝酒,我师兄说的。”
“未成年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元清愣了一瞬,随之爆发出一阵大笑。她努力憋住,试图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严肃些。当然并没有什么用。
“咳咳,你师兄挺有意思的。我猜猜,是长霂?”她问。
“长霂师兄忙着教他徒弟呢。哎呀,是长明师兄才对。其实我本来觉得他是一个很高冷的师兄,可是后来来了个师侄,就...就变成这样了。”长樂摊摊手,一脸无辜。
“???是长明跟你说的这话?”
元清被震惊到了。是的,她跟所谓的“长明师兄”确实认识,不过交情不错。身为一同给下面打工的同事,在她的印象里,长明总是清冷而矜贵的
“这...人不可貌相啊...”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
长樂一看这模样,就知道对方肯定想歪了。他恨铁不成钢地咬了一口大饼,这才解释道:“其实长明师兄本来不这样。后来他不是收了个徒弟吗,哎呀说是徒弟其实是没人要硬塞的。本来还好,结果上个月给掉水里了。
捞出来之后发了三天高烧,退烧第一句就是“卧槽我怎么在这”。你看看,好好一师侄怎么变成这样了。”
长樂一口气说完,差点没被嘴里的饼呛死。他“咳咳”两声,接着说。
“你说这不会是被啥野仙占了身体吧,我呜呜呜呜!??”
元清粗暴地塞了一口饼进去,瞥了他一眼:“背后不可语人。你的饼屑飞到我这里了。”
长樂慌慌张张地点头,忙把满嘴的东西咽下去。
“你不是个小结巴吗,这会怎的说话这么流畅?”元清问。
“我什么时候结巴了!”长樂奋起反抗,在对方威胁的眼神下乖乖低了头,“我当时不都饿傻了。”
“噗,饿傻了可还行。”她用手指指小道士怀里的剑,“御剑不行吗?总比在这绕圈强。”
长樂抓紧手中的剑,过了半响,说:“我没有天赋......直到现在还是只能勉勉强强飞一小会。”声音细若蚊吟。要不是元清五感还不错,真要认为自己突然聋了。
御剑之术最为基本,但也需要长时间的练习。这小道士说话太过混乱,前言不搭后语。若是平时,她肯定会戳穿,不过现在嘛...
她装作勉强听清那几个字,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你可是三山派出来的。你觉得那地方会收没用的人?你这就是道心不稳。瞧瞧你拿样子。《老子五千言》第六十四章,背。”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长樂乖乖地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嗯,看来经读的还不错。顺便问一句你拜师多久了?”
如果现在就被戳穿,幕后之人想来也会扫兴吧。
“五个月。”小道士眨眨眼睛,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
“五个月...五个月??你这,这。啊,旁人在这个时候连修炼的们都没有摸到,你要感到高兴。就这样。我有些倦了,先歇息了。”元清一副震惊相。
她压下想要出来透气的灵雀,面上滴水不漏,实际上内心已经气到开始背诵《清静经》。五个月?学御剑?这谎完全没有技术含量。
不过在当时,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懈怠了。
仿佛被长樂打击到的样子,她盖上一件衣衫,捂了捂脸上的斗笠,没了再聊下去的意思。
原来师姐当初的“戒骄戒躁”是这般意思。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仗着自己有几分实力便如此狂妄,着实不该。
今日之事,确是自己过错。
元清看出了这个话痨小道士确实天纵奇才。你说不羡慕?不可能的。天赋这种东西,向来最为重要。
不过...
“嘛,好好修自己的就足够了。”
她轻笑一声,夜间再无声息。
长樂靠在里火堆不远处的树边,手里仍旧握着那玄铁长剑。
不知道哪里来的飞鸟扑腾着翅膀,落入巢穴,不动了。
世间真假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