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斋,招牌倒是媚俗。”莫云溪念着招牌上三个字,心想不就是间杂货铺子嘛,开在这样的地方,取这样的名字,还不得吓跑了囊中羞涩的真客人。
“云溪爹,啥叫媚俗?”
“就像只有八条板凳两张桌子的小菜馆,打出醉仙楼的招牌,就叫媚俗。”
“嗯嗯嗯!”莫默使劲儿点头,倒不是完全懂了云溪爹牙齿缝里漏出来的丁点学问道理,恰恰是懂不得勒,脑阔疼。
咱们不也开了家古琴铺子,常年累月的只挂两张琴,大大的招牌留仙阁,有啥不同嘛?多了个山上弹琴的芷然姑姑?
“哎哟,山里来的贵客,瞧不上云梦斋的买卖,不奇怪!”声音很突兀,从杂货铺子里传来,是个浓妆艳抹的妇人,身材是极好的,称得上丰韵。
走进铺子,莫云溪没急着搭话,四下打量,的确是间商品很杂的铺子,摆放得也不讲究,柜台表面有一层厚厚的包浆,灯光昏暗,比起外面的招牌,这才是杂货铺该有的样子。
“难不成另有门道?”莫云溪问。
妇人丢开手里没磕完的瓜子轻笑着说:寻常人自然买卖寻常的货物,早些年街头还繁华时,云梦斋开在闹市,自然需要掩人耳目。如今山上天上的贵客,总能做成价钱高的生意,可是这买卖的次数少,买卖谈成的时间长,相比起来,也没有多划算。所以反倒是寻常人的生意更挣钱些,大大小小都是生意,全都舍不得丢下。”
“若是香海正繁华的早些年,岂不是早几百年!”莫云溪牵着莫默走到柜台前,小丫头偷偷踮起脚尖,发现差得实在太多,根本就看不到放在柜台上的银称算盘。
妇人扳了扳指头,像是真的在算时间,然后认真道:“千年老字号,天上天下的生意都做得。”
“口气真大。”莫云溪盯着妇人,而后从腰间掏出一块赤金牌子。真话假话,听听也就罢了,反正他今天也不是来和云梦斋做生意。
真这么厉害,干嘛不把铺子开到各家宗门山下的镇上去,各处分号几百间,都不消你讲,保证搭眼就认得出,这就是那家做尽了天下买卖的大商号。
“不大不大,看这铺面多低调,闷声发大财嘛!”妇人看着赤金牌子,目光一凝,然后换了张热情洋溢的笑脸道:“原来是大牛哥的朋友,怠慢了。”
“你也认识大牛?”莫默头顶还不及柜台一半高,仰着头忍不住发问。
“认得认得。”妇人掩嘴偷笑,面露娇羞,实在太过故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和大牛哥之间有些不能说的秘密。
眼见于此,莫默一阵肝疼,赶忙转移话题,免得妇人讲出些姘头情妇之类有伤风化的言语,让自家闺女又学了去。
“既然认得是徐大牛的牌子,那就好办了,我受他委托,来取些东西。”
“他人呢?”妇人试探道。
“莫不是他不来,就办不成事?”面对妇人,莫云溪竟然有些心慌,奇怪得很。
“云梦斋宝匣寄取,从来都只认钥匙不认人,既然拿来了紫金宝匣的钥匙,自然能够取走东西。”妇人起身道:“请跟我来。”
一排货架自动滑开,后面是一道合金大门,电子显示荧幕,也不知道是新型科技还是被淘汰了几百年的技术,倒也不至于震撼到谁,如今这个世界,虽说华夏被西方各种能源封锁,连基础科技的设备都无法正常使用,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网络通讯,计算机、智能设备、古书上也有记载,只不过几代人传承下来,生活中已经基本脱离了科技元素,根本原因还是不屑于再依赖外力。
强健自身体魄,武夫凭着一口纯粹真气,两拳砸烂个装甲战车。练剑大成之后,寒芒过处,任你钢铁几尺厚,斩开便是。
依赖什么电力能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自然就有使不完的力气。
合金大门之后,是一间规划整齐的仓库,好些东西莫云溪和莫默都不认得,应该是西方或者灼之城才有的特产,当然也有华夏独一份的灵器和丹药。
“这些...”
莫云溪刚问出两个字,就被妇人打断。几千年根深蒂固的民族情怀,加上那段差点被彻底毁灭的战争记载,使得整个华夏都对西方和灼之城存在深深的敌意,就连商品买卖也是一种罪过。
“互通有无而已,云梦斋只做生意,不讲情怀。”妇人领着莫云溪两人又进入一道门,接着说:“有人生来就大道坦途,有人耗尽气力也只能苟活。灼之城下的西方是这样,所以有人需要丹药,耀之岛下的华夏也是这样,所以有人需要科技。”
莫云溪苦笑,无言以对,他生在山上,可却至今未开始修行,能够身穿法袍无惧凶险,何尝不是祖荫庇佑。行走天下,也见过没有修行根骨的华夏人使用科技武器保护妻儿。谁不想言出法随,御剑远游,谁又不想证道长生,英雄盖世。
大儒书生,风雅公子,有何用?
莫默气鼓鼓的跟在一旁,已经把前面这位带路的大婶划为了坏人。云溪爹不开心了,她偷偷望一眼就知道,父女不就得心意相通嘛。她紧了紧小手,想不出更好的安慰。
莫云溪低头露出一张笑脸,当爹的哪儿能这么矫情,萝卜大点的小丫头,真是瞎操心。
“给我吧!”
妇人转身伸手,莫云溪递给他赤金牌子。
在他们面前,是一个泛着金光的石台,和一面密密麻麻数千个储物格子的高墙。石台上有四个凹槽,中间的凹槽形状与赤金牌子相同。墙体内,每一个储物格表面都有一层淡淡的光纹。
果然,妇人将牌子按入其中,不知道是术法禁制运转,还是科技程序启动,石台上金光闪烁。某个储物格光纹流转,然后淡化消失,妇人伸出手,使出一招隔空驭物,飞来一只紫檀龙纹宝盒。
外面不知道何时开始有风,莫云溪单手夹着龙纹宝盒,从云梦斋出来,另一只手牵着小姑娘莫默,他们要连夜赶回缙云山。
“当初大牛哥说这件东西他会亲自来取,难道出了什么事?总不会是不敢来与我相见,怕我留他来做香海云梦斋的当家人。”妇人斜靠在门边,像极了夫君征战沙场,娘子独守空房的怨人儿。
“我也不知道他的去向。”莫云溪扭头回答。
那狗日的一年前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来找莫云溪喝酒,插科打诨说了好些没营养的英雄事迹。
酒喝完了,才拿出赤金牌子,一改往常吊儿郎当的风格叮嘱:若是明年中秋我没回来,你也仍然无法修行,那就拿着这块牌子去香海一家杂货铺子,取一件东西,好东西,一般人我指定舍不得给他。
莫云溪当时早就醉眼朦胧,等他第二天醒来,那个缺德的粗糙汉子连告别都没有,趁着夜色,早就溜了,顺走了不少山上良家的贴身衣物。
三十岁以下的女子,根本入不了大牛兄弟的法眼,他那武夫体魄,受各路有妇之夫锤练,越加夯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