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姐姐,你……”她还未开口,便已泣不成声。我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我看着她哽咽的样子。“娘娘,兰妃时日无多了。先前掉入水中失了皇子,便一直郁郁不乐,就算老臣开了药,她自己没那念头,又怎么好转?”
“阿兰,告诉我。为什么进宫,又为什么不想活。”我扶起她,让她和我对视。她眼中又起了雾,“婉姐,我想保护好阿父和兄长,陛下害怕他们,要他们死啊!”
我忆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你就是小野哥哥给我找的老师?姐姐长得真好看”小小的姑娘扎着双垂髻,月白色的裙摆绣了朵朵兰花,坠着玉石的对簪和她的笑一样在发光。
“小野哥哥是不是喜欢你呀?”
“你什么时候嫁给小野哥哥呀?”
“婉姐姐,我好像喜欢上李枫了。”
“婉姐姐,李枫他居然去……去喝花酒!”
“婉姐姐,兄长明日就回来了!”
“婉姐姐!兄长甚是喜欢李枫呢。嘿嘿。”
“婉姐姐,我要学这首相思调!我要弹给李枫听。”
“婉姐姐,兄长带回来的葡萄,边疆才有的,超级甜呢!”
“婉姐,我不再是以前的阿兰了。兄长和阿父一直护着我,我不能自私的看着他们去死……陛下要回了阿父的兵权,可他还是放心不下,只有我入宫才能换他们平安,可是……陛下要他们死啊……”她猛的磕了几声,我低头看到绣着兰花的帕子上满是血迹……
“阿兰,活下去,等孩子出生,我送你去大漠,去找你父兄,去找李枫。好不好?活下去阿兰……”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趴上我的肩头,在我耳边轻轻的说……
“阿兰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他死了,死在了池中,婉姐,这宫里的人,都有过子嗣,可全都死在了池中,陛下要我们老老实实在这笼里,就要断了我们的心,可是,他需要的是一个没有任何依靠,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婉姐的予安是陛下命人杀的,回头吧,婉姐,等这个孩子出生,去找小野哥哥,去大漠,去告诉李枫,来世我再寻他。”
“活下去不行吗?”我低下头不去看她。“婉姐,陪我去看看之念吧。”她突然坐起身,穿上鞋走向镜台。
她给自己挽发髻,点花钿,抹胭脂,画红妆。穿了件月白色的竖领大襟,那衣服下摆绣了枫叶和兰花。换了双云纹绕枫叶的登云覆。似是少女时去和心上人幽会前一样“婉姐姐,好看吗?”他会不会喜欢呀……
她拉起我的手,带我奔出玉兰殿,耳畔风在吹,越来越近,她的步子慢慢停下。我突然听到孩子们的哭声,好像我的予安也在哭。她回过头“婉姐,我听到念念在哭,听到父亲叫我回家,听到兄长问我葡萄好吃吗,听到他叫我过去。”
她眼中泛起泪花,月光撒在她身上,像一道屏障,像一道符,我过不去,动不了。“阿兰,你过来,婉姐带你回家好不好?”我鼻头酸酸的,有泪水划过脸庞。
“婉姐,出不去的,陛下不会放过我父兄,兵权已经给他了,可他要父兄死,婉姐,小野有一个姐姐,南芝少时生了病,不能生育,我们这些人的孩子,陛下瞧不上,他利用了你。婉姐,生下孩子去找小野哥哥,南芝姐姐心善,会帮姐姐的。别怪南芝姐姐,她什么都不知道的,陛下把她藏在了最干净的地方。婉姐,我背叛了我的爱情,可我不能不这么做。我想和李枫一起在大漠里骑马看星星,回到家吃兄长给我摘的葡萄了。婉姐,我想吃葡萄了。”
她突然转身跑过长廊,像是奔向她的兄长,“哗哗!”水面溅起,我看着长廊尽头,恢复平静的水面。瘫坐在地上,捶打这地面,可我无能为力。“阿兰!阿兰……呜呜”
身后有了声音,他急切的扶起我,将我揽入怀中。“没事了,没事了。”“陛下,放过阿兰好不好,饶了王将军吧。好不好,求你了。”我哭的不能自己。
他弯腰将我抱起,带我回了宫中,我坐在床上,看着他。“你都知道了?”“陛下不想让我知道,我可以不知道。陛下放心,我会让孩子平安出世。”
“那就好,我母亲是父亲很爱很爱的女子,可那群君子觉得母亲出身卑贱。逼死了母亲,父亲立我为太子,却从来不管不问,他无言面对母亲的尸骨。母亲死在我八岁的一个雪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但宫里很暖,朝臣们正准备着宫宴,侍女嬉笑着准备糕点,我求了几块像带给母亲,可是她们说我是贱骨头,南芝给了我糕点,给一路打着伞送我回到母亲身边,可是……晚了,母亲死了,自杀的。”
“我没哭,收拾了被褥,一个人将母亲抱回床上,想暖暖她的身子,南芝一直陪着我,后来也陪着我,教我读书写字,还说服了江丞相教导我。此后十五年,她一直在我身边,可那群君子,不要我娶她。他们说她没有资格,那他们的女儿就有资格了吗?我要让他们的女儿也体会体会我母亲在宫里没有亲人的滋味。也让他们的女儿体会体会,孩子死在池中的滋味。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落入水中。”
他好像没了感情,只是冷冷的叙述着故事,只有说到江南芝的时候,才会语气柔软一点。我突然有点怜悯他,可又恨他,却又没法恨他,我们都是陷进去的人,我比他幸运,我有芸姑。可他只有江南芝。可是……可是……
“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狠,自己的孩子都能利用。”他靠近我,像毒蛇吐着信子一样轻轻的说,我突然哭了,说“边疆。我本是回家祭拜母亲的。可是陛下居然对我生了疑心,我又能怎么做呢?陛下要的不过是一个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更何况,我赢了。”
“你说的没错,可怜了那个孩子了。但这个孩子,别再让他出了差错。否则,后果你知道。”他转身大步离开,命三月好好照顾我。
“出去!都出去!滚啊!”我的予安,因为这样一个原因被我杀死。
我放不下,年前便去了边疆,回了母亲生活的地方,却发现他在那里。
边疆的战士说“将军真够痴情的。为了一个女人去攻打那群蛮夷。我们守了这么多年都没想过去打他们。真男人!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