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岁那年的秋天,奶奶终究去世了,享年83。
望着奶奶慈祥的笑容,张泽缓缓蒙上了白布,有着看梦中数十年的感悟,自觉看淡生死的他每每回想到以往种种,还是鼻子一酸,心中空落落的。
处理完后事,张泽整理了一下家,哎,只剩下一个人,家中自然寂静凄寒。清点了一下,奶奶大概留下小三万,以及一个小盒子。
再翻翻,从木头抽屉里又找出一把匕首,这是小时求着奶奶让铁匠铺打的,又是有些寂寥。反正不沉,张泽便带在了身上,留作纪念吧。再找了找,也无别的。
张泽离开了,并没有变卖了房子,他可能不回来了,但要留着这一个家。
踏着风儿,踩着落叶他行走在这秋天的板桥镇,做这故乡最后的辞别。
走在熟悉的路上,看着这似曾相识的秋景,一番感触啊。迎着飒飒秋风,听着秋的低语,看这花落花开,水流不断,悟这天地不可捉摸之趣,一种明悟浮上心头
踏踏踏踏,踏踏。脚步停下,他又来到了这板桥镇建立初就有的地方,大口洼。幽深的潭水泛着秋特有的寒意,揭示这静谧的生命的凋零。
环绕着板桥镇的浊水溪与大口洼接通,虽然是支流,但奇怪的是其中并没有鱼进入大口洼,只是稀稀疏疏的长着一些颜色暗淡的芦苇。
在寒冬里它不会结冰,在酷暑里他仍旧冰凉,村中老人常说这水洼有什么来历,似乎含着阴气,所以没有人会在这里游泳。
枯黄的的芦苇挂着霜,放佛生命已经凋零,只是逢春之际,仍能死灰复燃。
抖了抖身上的双肩包,有些冷。张泽靠在大口洼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浑浑噩噩,又来了,这种奇怪的感觉,这是梦中的痛苦给他带来的后遗症,虽然心中已经不痛,但是伤疤却永远保留。
像是一潭死水,仿佛熄灭了一切欲望,只剩下空洞洞的一切,什么寒冷炎热,什么劳累饥饿,他都没有感觉;什么生生死死,什么道德伦理,他都不会在乎,甚至自己的生死。
每当这种感觉退去,张泽都有些后怕,身体更是会虚弱许多。
定定的盯着潭水,冷,有点冷,非常冷,一股寒气钻入他的身体。张泽感到有些天旋地转,只是这么一觉得,他就没知觉了。
不是黑暗,而是一片模糊,张泽醒来时面前是雄伟的高山,脚下是绿茵成海,远处是飞朔的瀑布,一位老者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如此真实,这是梦境,和六年前的那次如此相似。
他还记得自己是谁,心中没有痛苦,没有悲哀,有的只有无限平静。
那位老者仰头望天,吟诵着什么,后来似乎说道激动之处,夸张地张开双臂,声音响彻云霄。
张泽听得很清楚,听得很仔细,但一个字都听不懂,就这样过了许久,眼前忽然变成了光海,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是隐隐听到二字传来“山水。”
逐渐适应了黄昏的阳光,原来他睁开了眼,揉了揉太阳穴,头还有些疼。
张泽还是在坐在大口洼旁,金色的阳光给粼粼的潭水增添了几分神秘,他摇摇摆摆的站起来,再次望了这潭水一眼,便向山下走去。
买了票,他坐在开往罗市的动车上,离开了板桥镇,离开了了小县城。
也是好笑,长这么大,他竟没离开过县城。
望着墨汁般的黑夜,想着板桥镇的那个月亮,想着奶奶,张泽沉沉睡去。
“喂喂,到站了。”梦中的张泽感觉有一只手在晃着他,他睁开了眼。
映入眼底的是一张干净的笑脸,如此阳光动人。
约莫二十一二岁的样子,看穿着是一个女大学生。“嗯,谢谢”张泽点了点头,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你生病了吗?”那个女孩看着张泽那病恹恹的脸问道。
“没有。”说着张泽已经站了起来,从行李架上拽下两个大包袱。
似乎看张泽细胳膊细腿还有些虚弱的样子,这个女孩准备伸手帮一下,不过很快她又将手缩了回来,张泽已经以一种及轻松的姿态挎着包走向了车门。
女孩愣愣看着他那瘦削的背影和两个巨大的包袱消失在车门外,随后自嘲一笑,也下车了。
罗市有一座山,很有名,叫蟠龙山。山上有一座庙,叫盘龙寺,听说很灵验,香火旺盛,名头都传到了板桥镇。
张泽要去看看。
到了站,望着人来人往的大都市,他也是啧啧称奇。城市里的气候就是比乡下高得多,有的人还穿着凉鞋短袖,女人们穿着超短裤,到处是有些晃眼的大长腿。张泽没来由的冷哼一声,一眼都没看,转身就离开了这嘈杂的场所。
他七拐八拐,虽不认识路,但也走了出来。昨天昏了一天,饭也没吃,张泽的肚子饿的出奇。于是他就直接钻进了车站旁的面馆里。
“老板,来两碗面。“好勒——”张泽边吃边打量着面馆里的人。“噫?”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壮实的年轻人,比他大了几岁,有些黑,他的脚边有一个黑色的包裹,一米长的样子。“带这玩意干啥?”他有些疑惑,似乎忘了他身上还带着一把匕首。
那人饭量很好,已经吃了三碗了。他似乎查觉到了什么,回过头,目光与张泽对视,那是一双粗犷却厚道的眼睛,只是在深处,还有野性。只是一瞬,那人又撇过头去,吃起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