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峰坐在病床上,陪着妹妹东拉西扯的说着话,没多久听到房门响动,于是抬头看去,是妈妈。
“小峰醒了?”李小冰问道。
文峰一双眼睛注视着妈妈的脸庞,原本美丽的脸上,此刻还带着片片的淤肿,不用怀疑,定然是文国栋的杰作。
他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心疼的问道:“妈妈,你别处受伤没?”
李小冰递给文峰一个眼色,示意文峰不要说漏了嘴,以免引起文月香的怀疑。
文峰轻轻看一眼妹妹,然后递给妈妈一个“放心吧”的眼神,看着妈妈,等着妈妈的回话。
李小冰嗔责说道:“还说呢,以后小心点,骑车别骑那么快!”
文峰会意,点点头,不再说话。
李小冰正要说话,忽然手机响起,她拿起电话一看,轻轻皱一下眉头,走到窗子边接通电话:“玉环?有事么?”
“你怎么了?别哭,发生了什么事?”李小冰的口气听起来有些紧张。
“什么?!那你跟你哥说了没有?”
“好,那我马上赶回去啊。”
李小冰挂掉电话,然后转过身,一双眉头锁成一朵梅花。
文峰看着妈妈的表情不对劲,担心的问道:“妈妈,怎么了?”
“你爷爷去世了,咱们得回老家!”李小冰说道。
文峰的心里突地一下,感觉忽然间心底一空,下意识的问道:“爷爷?”
李小冰点点头,愣了片刻,对文峰说道:“小峰,你慢慢的收拾着,我去办出院手续。”说罢慌里慌张的离开病房。
文峰看着离开的妈妈,心里感觉有些不适应,虽然爷爷对于他来说,依旧比较陌生,但毕竟还是他的亲爷爷,而且仅有的几次回老家,爷爷都十分疼爱他这个孙子,面对迟暮的老人,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些感情的,这是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因为陌生就能抹去的那份羁绊。
小小的文月香,对于亲人去世这个概念,还十分的模糊,带着一份好奇问道:“哥哥,妈妈怎么了?”
“爷爷去世了,妈妈心情不高兴。”
“哥哥,我都没见过爷爷,你见过吗?”文月香瞪着大眼睛问道。
文峰点点头说道:“嗯,爷爷的腿不好,就来过咱们家一次,还是你满月的时候。”
“哥哥,爷爷很老吗?是不是长着长长的白胡子?”
“没有,爷爷没有留胡子。”
“那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文峰点点头,一颗心被悲伤的情绪占满,鼻子一酸,就要流下泪水。
这时,李小冰一路跑了回来。
文峰忍住要流下的泪水,抬头看向妈妈。
“赶快收拾一下,我们得尽快赶回老家呢。”李小冰催促道。
文峰点点头,身边也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只是有个外套,只是穿上外套的过程,便让他再次回顾了一遍身上的伤痛,但这些伤痛比起心中的悲伤,却显得淡了许多。
离开医院,李小冰连家都顾不得回,直接拦下一辆车,连价钱都不问,慌里慌张的带着儿子女儿奔向了文国栋的老家。
不知道生活到底是想要给人制造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母子三人,在刚刚经历过一幕不幸之后,便迎头赶上了更大的不幸。
严格的说来,这不幸倒与李小冰的关系不十分的大,但是此时最应该得到消息的文国栋,却是杳无音信,无论谁给他打电话,都只能迎来唯一的一种声音:“您拨打的用户暂无法接通。”
手机的确给人带来了无穷的方便,但是当人们在紧急的时刻,若是心急火燎的拨出一串号码之后,听到的是这个声音,那人们的心情顿时就会糟糕无比,甚至有很多人都会有一种想要把手机砸了的冲动。
但李小冰并不是容易冲动的人,当然也不会砸掉自己的手机。
三个人所乘坐的,并不是出租车,而是私人营运的车辆。司机师傅也是个明眼人,看着几个人的表情不对劲,也就没和几人聊天,只一个人默默的开着自己的车。
车里的气氛一度的沉寂,在文峰感觉到这气氛沉寂到最低点的时候,终于到了老家。李小冰心里着急,也就没跟司机计较比平时多出一倍价钱的车费,带着儿子女儿便冲进了老家。
刚刚走到巷子口,便看到大门上已经挂起的白色帷帐,看到这白色的帷帐,李小冰的眼泪顿时突突的流了出来,还没到家门口,几个人便感受到那一股沉重的气氛。
文峰看着眼前不远处挂着白布的大门,耳边突然感觉全世界都陷入了寂静之中,仿佛爷爷的去世,把这里所有的嘈杂都带走了一般。
李小冰左右拉着儿子和女儿刚一走进门,便听到文玉环的声音:“嫂子,爹走了,昨天晚上突然就走了,呜呜呜……”
文玉环的声音听起来撕心裂肺,像一把锯子一样,划在文峰的心坎上。
即便没有文玉环的哭叫,文峰也能感受到这股浓浓的悲伤,他看着躺在堂屋中的爷爷的遗体,心里空落落的,跟着妈妈一起跪下,给爷爷磕几个头。
抬起头时,文峰已经是满脸的泪水。旁边的妈妈,已经是泣不成声。
李小冰母子三人的到来,使得暂时一缓的哭声,又一次飙到了一个峰值。
在场的亲人们,用无力的眼泪,悼念着亡者,表达着对亡者的思念与不舍。
人们,也就在这种时候,最为脆弱,也可能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放下一直高亢的姿态,去面对每一个人。
在一旁跪着的文玉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悸动中抱住跪在身边的文峰,泣不成声的说道:“小峰,你再也见不到爷爷了,你爷爷走了……”
原本只是默默流泪的文峰,一下子感觉胸口似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般,哇的一下哭出来。一旁的文月香在这种环境中,虽然没有多少感受,但也被这种气氛沾染的哇哇大哭起来。
顿时一连串的哭声,此起彼伏,再一次的纠结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文峰被文玉环抱着哭了一阵,然后擦擦眼泪,走到爷爷的身边,看着躺在灵床上犹如睡着了一般的爷爷,轻轻拉起爷爷的手,跪在旁边,又止不住的哭起来。
周围的几人,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悲痛再一次被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勾起来。张雪莲的眼睛红的不能再红,两眼无神的看着躺在灵床上的老伴,口中喃喃的说道:“你这个死老头子,你怎么不吭一声就走了?你这么一走,把我一个人扔下,让我怎么过呢,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啊?”
“娘,您要保重身体……”文玉环和文玉霞在张雪莲的两旁安慰着。
李小冰哭过一阵,然后来到张雪莲的身边,擦着擦不完的泪水,跟婆婆还有小姑子见礼。
因为同样处于悲痛之中,文玉环的声音听起来不再轻佻,文玉霞的声音也不再尖利,张雪莲的声音听上去异常的沙哑。
文峰拉着爷爷的手,脑海中回想着以前跟爷爷见面的时候,爷爷的一举一动,在记忆中那慈祥微笑的脸庞,不时的在他的脑海中浮浮沉沉,萦绕不息。
但是这些都已经不复存在,从此以后,他再也看不到那张慈祥的脸庞,再也无法被那张生满老茧的手摸着头。
逝者如斯,欲养不待。
文峰看着安详的躺在灵床上的爷爷,忽然想起了爸爸,不知道这个时候,爸爸又会在什么地方。在这个特殊的时刻,这一个家里的人们,全都被这一股浓浓的悲痛笼罩着,但是却还有一个人毫不知情,而且还无法联系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