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博然是鸿胪寺卿吕苏山的长子。
徐有仁是个挺无趣的人，在朝中朋友不多，吕苏山算是其中一个。
原因大概是因为二人都喜欢下棋，但徐有仁是个臭棋篓子，吕苏山的水平跟徐有仁相差仿佛，下起棋来各有胜负。
大概因此，二人生出了惺惺相惜的错觉。
徐白十岁那年，吕苏山带着和徐白同岁的吕博然来到徐府，自己跑去和徐有仁下棋，却让吕博然和徐白在一起玩了一天。
徐白是个穿越的人，虽然当时只有十岁，但实际年龄早已成年，所以和吕博然自然是玩不到一起。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吕博然是个心思单纯的话痨。
从他养的一条叫“之乎者也”的柴狗，到他父亲好酒，喝多了非要认院中的枣树作干妹妹，一股脑什么都说给徐白听。
徐白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所以度过了极其烦躁的一天。
只是后来吕博然再也没有来过徐府，据说是拜了师读书去了。
徐白从此也就没有再见过他。
“之乎者也还活着吗？”徐白问道。
吕博然见徐白还记得自己，很是高兴，但随即脸色暗淡下来：“三年前就离世了，年纪大了，刚开始只是变得有些懒，也不怎么吃饭，后来就不怎么动，连我带它去散步也不愿意，眼神也没有光了，后来我带它去治病，兽医说它没病，只是老了，快要死了，我很难过，不过仔细想想，它也活了十几年，算是古稀之年善终了……”
徐白皱了皱眉，心想吕博然果然没变，于是打断他道：“节哀。”
吕博然整理了一下心情道：“不说此事了。我们有十年没见，距离立夏评开始还有段时间，不如我们寻个酒家细细聊上一番如何？”
徐白听说他要细细聊上一番，便想拒绝，但随即觉得有些奇怪，问道：“此处有酒家？”
吕博然笑道：“你跟我来。”
如此徐白便错失了逃离的最好时机，只能被吕博然拽着，走到一个简陋的摊前。
露天的摊前插着一面旗帜，上面简单地写着“酒家”二字。
当垆卖酒的是个颇有姿色的少妇，正满面笑容地和众人调笑着。
这让徐白想起卓文君来，心情变得有些好。
“这位卓娘子在平京城里颇有些名气呢。”吕博然说道。
徐白心想，居然也姓卓，于是不免多看了两眼。
那卓娘子见徐白看她，想来是习惯了这种目光，也不生气，笑着端上两碗酒，放在二人的桌上，又拿上些下酒的小菜来。
吕博然望着卓娘子叹道：“日后若是能娶一个卓娘子这样的女子，也不枉此生了。”
徐白说道：“你父亲恐怕不会同意。”
吕博然自然知道徐白的意思，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公子，婚姻向来是政治筹码，娶谁不娶谁，都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但他灿然一笑道：“我父亲喜欢喝酒，说不得会喜欢卓娘子这样的卖酒女，至少日后不用担心家中无酒了。”
徐白微微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吕博然忽然笑着说道：“忘了向徐兄恭贺，听我父亲说，陛下为徐兄赐婚云安公主，想来对卓娘子之流自然是看不上了，当然徐兄，我知道此事陛下还未降下明旨，知道的人不多，我也不会到处去说。”
徐白苦笑道：“这算什么……”
吕博然想了想，安慰道：“云安公主虽从小便不在平京城中，无人见过。但皇家女子，容貌想来是极好的，若实在相貌不行，徐兄到时多纳几门妾室也就是了。”
徐白挑了挑眉，心想吕博然此人果然心思单纯，想什么便说什么。
娶了公主，还能纳妾？
徐白却也不想就此事和吕博然再做讨论，因为他的问题本来就不在于纳不纳妾。
二人喝着酒，酒摊前忽然走过一队装束整齐的军士，看着不像普通的士兵。
“我看今日立夏评来了许多戍卫。”徐白说道。
吕博然忽然低下了声音说道：“据说今日来了不少大人物，六部尚书便来了工部、礼部两位，这不奇怪，因为这立夏评便是这两个部门承办的。
但更重要的是，韩太傅也来了，还有李侍中也来了。韩太傅身为两代帝师，又是大中正，他出现的意义不言而喻，因此，此次参加立夏评的学子也尤其多。”
“韩太傅？”徐白皱了皱眉：“即便如此，戍卫也还是有些多。”
“说是因为韩太傅出席，陛下拨了五百禁军负责保卫，由千牛卫大将军王不病亲自率领，陛下对韩太傅的看重可见一斑了。”吕博然叹道。
“难道今日有人敢对韩太傅不利？”徐白忽然问道。
“这种事我们哪里知道，不过如果真有人想对韩太傅不利，那自然是……”吕博然突然闭口不言，伸出了一根手指。
徐白明白他的意思，一根手指代表一字王，章国只有一位一字王。
韩太傅是帝党第一人，如果能除掉他，获利最大的当然是那位一字王。
吕博然摇了摇头，说道：“不说这些了，徐兄一向在京中颇为神秘，据说许多人知道徐兄此次会参加立夏评，都对徐兄期许颇高呢。”
徐白淡淡说道：“那他们可能会失望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来立夏评只是糊弄糊弄。
吕博然说道：“徐兄何必自我贬低，别人不知，我却是知道的。你可知道十岁那年，我去你府中归来，回去我爹就把我打了一顿，说生子当如你徐兄，大骂我是蠢材白痴，于是才狠心送我外出求学。”
徐白有些吃惊，他实在想不起来那天他做了何事，让鸿胪寺卿对他生出这样高的评价来。
自己唯一展现给外人的一面，应该只有懒而已吧？
吕博然接着说道：“我父亲和韩太傅自然不能比，但也眼光颇高，在你之前，我可没听他对别人有过这般评价。”
徐白想明白一些事，笑了笑说道：“我认为我只是背了黑锅，想来令尊只是借我之名，想要你奋发向学罢了。”
吕博然沉默片刻，恍然大悟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