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叶虎叫醒的时候，秋零还清晰记得前一秒正在做的梦。
“快迟到了。”
“哦，马上。”
秋零快速洗漱完，拿起桌上叶虎留给自己的鸡蛋跟着出了门。
陆心温接过秋零递给自己的鸡蛋的时候愣了一下：“你……你吃了吗？”
“吃过了。赶紧进去吧，遇到什么事儿就跟阿虎说，我离你们也不远，随时能过来。”
一月的梧市冷得让人想尽可能地躲在空调屋里，陆心温看着秋零手揣兜远去的背影，不知道是身体太瘦弱，还是外套太薄，整个人看起来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
她看了眼手里还散发着温热的鸡蛋，转身走进餐厅。
秋零盯着门外不知道何时飘下的细雨发呆，直到门口铃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扬起笑容：“欢迎光临。”
是个妆容精致的女孩。他埋下头整理着桌面上的东西，任女孩在货架间游走慢慢挑选。
看见女孩放上桌面的商品秋零挑了挑眉，他扫了扫商品码：“需要袋子吗？”
“不用。”
“四十九块。”
女孩递钱过来的手上涂着红色指甲油，她看着低头找钱的男孩咧开笑容：“帅哥，你是不是认识陆心温呀？”
秋零找钱的手顿住，抬头看着女孩的笑容，猜测她和陆心温是什么关系。
“我刚看见你跟她说话了，我是她同学，能拜托你帮我转交件东西给她吗？”
“什么东西？”
女孩眼神指了指桌面上刚结完账的那盒物品：“诺。”
秋零皱起眉头，刚要说话女孩就推门走了出去。
在里间收拾货物的同事走出来，秋零抓起那盒避孕套追了出去。
“凡哥我出去下，顾客有东西忘了拿。”
魏雅和几个小姐妹汇合笑得开心，想起刚刚那男孩的表情她就觉得爽快。早就听说陆心温放假不回家，要留在梧市打工，她一时兴起约上小姐妹们也留在了梧市，看陆心温要弄出个什么名堂。
细雨飘在脸上，蹿进眼眶，让人不自觉地眯了眼。
秋零看着那个笑得颤抖的背影，大步走上前掰过她身体：“顾客，你的物品忘了拿。”
魏雅脸上挂着被人掰过身去的错愕，看见是便利店的男孩她笑了：“都说了让你帮忙转交给陆心温呀。”
面前女孩脸上的神情，秋零再熟悉不过。
那年在快餐店被人欺负，叶虎带着秋零找到那伙人打了一架。彼时只有十三岁的他和十六岁的叶虎，空有一腔愤怒，被人打个半死。那时那群人的脸上就挂着这个女孩现在有的表情。
那是身处高位俯视底层弱小的轻蔑和挑衅。
他脸上没有笑容，将手中的小盒子举到女孩面前，塞入她松垮的领口里：“我看你更需要。”
魏雅低头掏出那个盒子扔向背转过去的秋零：“不就是个小混混么？嘚瑟什么呢？”
秋零嘴角扬起痞笑，回头盯着她：“知道我是混混，还敢惹？”
魏雅被他的眼神惊了一下，抱手挪开目光：“我劝你，少跟那个陆心温打交道，她什么货色，我可比你清楚多了。”
秋零捡起地上溅上泥水的小盒子，缓缓走近女孩，再次放入她领口，在她说话前揪住她领口用力：“大冷天的，领子敞开不怕感冒？”
他扫了周围的几个女孩一眼，松开手走回了便利店。
魏雅瞪着便利店晃荡的大门，握紧了双拳。
秋零没有跟陆心温提起这件事，只是晚上吃饭时看着她出了神。
“怎么了？”
他收回眼神：“你们第一天上班怎么样？有人找麻烦吗？”
“谁敢找。”
叶虎往嘴里送了一块肉，冷哼了一声回答。
陆心温莞尔，看着叶虎点头。虽然叶虎跟她说话时总带着莫名的敌意，但行为上还是很照顾她。
看着桌上很快就一扫而光的两盘菜，秋零催促服务员赶紧上菜，陆心温顿住筷子：“要不以后晚饭回家吃吧，我会做饭。”
两个男孩顿住，陆心温低头解释：“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外面吃不如自己做来吃省钱。”
“家里什么也没有。”
“没关系，买吧。”
等陆心温踏入叶虎家的那刻，她才明白他说的“家里什么也没有”是什么意思。
约莫一百平的房间里，只比秋零家多了几个家具。
走进厨房，除了一口煮锅，连碗都只有两个。
“都卖了。”
知道她在疑惑什么，叶虎经过她身旁幽幽说了一句。
陆心温看着厨台上积的灰叹了口气：“有抹布吗？”
陆从贤或夏丽在家的时候，陆心温通常都窝在自己的卧室，从不会主动出来做些家务，因为她觉得很别扭。她总会在两个大人离开之后走出卧室，坐在客厅发会儿呆，偶尔拿起抹布擦擦桌子或扫扫地。
会做饭这件事情，也是无意间学会的。
叶虎揽了打扫卫生的活，秋零陪着陆心温去市场买厨房用品。
陆心温很少逛市场，也不清楚通常的厨房用品价格高低。她皱着眉头对比好几口看起来差不多价格却不同的炒锅，秋零看着她犹豫不定的样子打趣：“有人说过你认真思考的样子很好看吗？”
陆心温愣住，没有回头。
“老板，就要这个吧。”
她挑了最便宜的那一个，付好钱匆匆转身走往下一家。秋零抱着那口锅，跟在没有跟自己搭话的陆心温身后，扬起嘴角。
市场里有很多上了年纪的妇女，她们扯着嗓子在跟摊主议价，陆心温皱着眉头走过她们，快速选好需要的物品逃离了那个拥挤而嘈杂的地方。
她回头看了眼紧跟着自己的秋零，手里拽满了大大小小的口袋，她伸手想拎走两个，被秋零轻拂开。
“学校有人欺负你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询问砸在陆心温手上，让她快速地缩了回去，她转身朝前走。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秋零提步跟着她，看她扎起来的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如果有人欺负你，记得告诉我们。”
相信一个人究竟是好是坏呢？在陆心温活过的二十年里，她倾覆过无数信任，最后得到了不太满意的答案。就算如今她渴望被人从黑暗中拉出来，也小心翼翼地不敢太快将那珍贵的信任奉上。
直到回了叶虎家，秋零也没有听到陆心温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