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零睁眼看见那熟悉的装潢，噩梦的余温逐渐散去。
掀开被子下床，走出卧室看见那抹在客厅里忙碌的身影，他走近抱住她：“我来吧。”
拒绝的话卡在陆心温喉咙，她将手里的扫把放到一旁对着他笑：“你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没有问去哪里，秋零扬起嘴角：“好。”
沈诺枳看见走进画室的两个人愣住，目光挪到陆心温隆起的肚子上，满脸惊讶：“几个月了？”
“八个多月了。”
“可以啊，比我迅速。”
沈诺枳打趣着给两人搬来椅子，陆心温握着秋零的手往前走了两步：“你能帮我们俩画幅画吗？”
沈诺枳看着陆心温扬起的嘴角，又看了眼虽然带着笑，神色却明显不如以往精神的秋零，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沈诺枳很少画人像，因为她不喜欢作画时有人在身旁，哪怕是模特。况且在这漫长的作画时间里，少有模特可以做到专业一动不动。
夹好画纸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个人，沈诺枳想起了几年前的他们。明明才过去没几年，却好像完全变了样。
她笑了笑提笔开始勾画两人的轮廓：“累了就说一声，可以中场休息。”
“嗯。”
两人十指紧握，明显看得出陆心温的手在暗暗用力，仿佛恨不得将男孩的手与自己融为一体。沈诺枳想起了当初劝陆心温想好要面包还是爱情的场景，笑着打趣：“看来当年我想错了啊。”
“什么？”
沈诺枳摇头转开话题：“这两年怎么都没联系我了？”
“忙着挣钱呢。”
沈诺枳轻笑：“瞧你们现在应该过得还不错吧？”她抬了抬眼：“满脸都漾着幸福。”
陆心温眨了眨眼：“嗯，很幸福。”
“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给你们画画了？”
“我们结婚了。不想要婚纱照。”
沈诺枳的画笔顿住，盯着纸上女孩的轮廓走了神。
片刻，她回过神来打趣：“那我岂不是得收个婚纱照的价格了。”
陆心温轻笑出声：“你跟白老师怎么样了？”
沈诺枳冷哼一声：“负心汉，追了我这么多年，突然不追了。跑去国外了。”
想起白仁霖，沈诺枳心里就一阵烦闷，放下笔说中场休息会儿走出了房间。陆心温因为自己说错话有些抱歉，秋零安慰了她几句借口上厕所走了出去。
沈诺枳盯着楼下广场里散步的人发呆，察觉秋零走过来时收回思绪笑了笑：“出来抽烟？”
秋零摇头，沈诺枳侧身打量他：“现在年轻人都流行这种…..病态美？”
秋零轻笑，慢慢摘下帽子。
看见帽子下面光洁的脑袋时，沈诺枳不觉地站直了身子，再怎么特立独行，她也不觉得他会故意剃个光头。
看见她惊讶的眼神，秋零戴上帽子：“感觉心温把您当作画画路上很好的老师和朋友。”
“算……是吧，大概。”
“那我离开以后，拜托您提醒她，不要放弃了梦想。如果想起梦想可以更早结束她的难过，那最好了。”
沈诺枳以前嘲笑过电视剧里演的这些悲情桥段狗血，如今换做她成了故事里的某一个角色，她压根笑不出来。
男孩说起自己无药可治，活一天是一天的现状，平常得让人觉得沉重。她明明是个洒脱至极，对悲欢离合看得透彻的人，却在明白了陆心温为何握着秋零手指暗自用力的此刻，红了眼眶。
“知道了。不过你也别以为我答应了，你就能毫无牵挂地走。好好活着，拼尽全力。最好……那一天永远不要来。”
沈诺枳用力拍了拍男孩的胳膊走进屋里，似安慰，似嘱咐。
那天沈诺枳借口手突然疼痛没有将画作完成，让他们半个月后再来。
“不能尽快吗？或者等你下班了我们再来？”
“喂。当真辞了职老板的威严就不在了？别说了，我打算明天去国外堵白仁霖。半个月以后再来吧，散了散了，困死我了……”
秋零揽住陆心温肩膀：“那咱们就半个月后来吧。”
陆心温望着他好看的笑容，扬起嘴角点了点头。
看着两人缓慢走出画室，沈诺枳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走在人流渐少的马路上，陆心温靠在秋零身上询问：“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怎么，要替我完成临别前的一百件小事啊？”
陆心温停下脚步，整理好心情回头看着嘴角还带笑的他：“对啊，把你想要做的事情都写下来好不好？”
秋零看着她没有答话，陆心温拉住他胳膊：“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害怕上。我想要你跟你做尽可能多的事情……这样……就算有一天它来了，我也……”
“知道了。”
秋零将她揽入怀中，轻抚她柔顺的头发：“回去就写。”
知道它迟早有一天要来，何必躲躲藏藏，欺骗自己日子还长。
“那你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么？”
“emmm……学会画画。”
陆心温愣住：“为什么？”
秋零想着家里那面带着自己画像的墙喃喃出声：“画面上只有我一个人多孤单，我想把你也画上去。”
“画画很累，你还一点都不会。”
“你教我啊。”
“那也要画很久。”
“没关系啊，我们时间还很多。”
在两人再次陷入低落情绪的前一秒，陆心温仰头看着他：“你这水平把我画丑了我可不会开心的。”
“哦～我看是你不想教我吧？”
“喔，教米基都比教你快呢。”
提到许久未见的米基，秋零顿了顿。陆心温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难过，挽住他手臂往前走：“等你下次化疗完，我们打电话让米基来家里玩玩吧。”
“他不是回乡下了吗？”
“都好久了，应该回来了吧？”
“哦……”
在他逃避的日子里，手机几乎都是关着的，也不知道，那个总打电话跟他聊些天马行空的话题的小孩，有没有在这段时间找过他。找不到他的时候，会不会难过。
回到家以后，秋零给米基拨了个电话。
提示已经关机。
想起他因病休学的事情，秋零在心里默默祈祷他与自己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