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汗,我等并未纵兵,而是......”
脱脱不花面色凶恶着说:“而是什么?”
毛里孩痛心地低下头:“而是被奸人所害啊!”
脱脱不花细细品过这番话后,顿时面露讶色:“你说什么?被奸人所害?发生了何事,你全且细细说来。”
“我大军刚到威宁海子不到半个时辰,正杀的一时兴起。突然,瓦剌联同巴图特部士兵纷沓而至,将我等围困剿杀。臣见敌军支援而来,便只能下令突围撤离。”
脱脱不花紧紧捏着双拳:“你的意思是.......我们中了贼人奸计?”
“正是!”
脱脱不花眼眸里一时闪着不可饶恕的火光:“来人,去将宁大人押过来。”
毛里孩见状,慌忙劝道:“且慢,大汗这是?”
“那宁大人肯定是也先派来的细作,目的无非是里应外合击垮本汗。容我剁了他以泄心头之恨!”
“大汗不可啊!此事还未查清怎能妄下定论?在威宁海子时,我观瓦剌军阵型散乱回援十分仓促,不像是有备而来,反倒是临时起意呐。”
脱脱不花坐在胡椅上,倚着下颌沉声念道:“那照当时情形来说,有人知道我军突袭计谋后,派人给逆贼通风报信?”
毛里孩单手抱胸恭敬道:“大汗英明,大汗应派人调查这几日有哪些部落族民出了和林城。”
脱脱不花微微颔首:“调查一事本汗自有主张。这两日,你也劳形苦心了,下去歇息吧。”
毛里孩欣慰道:“多谢大汗,臣告退。”
见他离去,脱脱不花右手撑着下颌,静静思索许久方开口唤道:“阿托图。”
亲信侍卫出列行礼:“大汗有何吩咐?”
脱脱不花对其招了招手:“上前来。”
阿托图忙迎了上去。
脱脱不花附在其耳旁悄悄着说:“你私下调查这几日出城的部落族民,切记不要大张旗鼓,只可暗中行事。”
阿托图凝重点头快步走出帐去。
见阿托图走后,脱脱不花又唤:“去把宁大人带来,就说本汗有要事吩咐。”
“遵令。”侍卫应声而去。
踱步回到自己帐下的宁大人早已万念俱灰。
“哎,难道我这一生皆是壮志难酬吗?”
正当他愁恼之时,外面传来一声呼唤。“宁大人,大汗有要事吩咐,请到帐中一叙。”
宁大人闻声后,像似寻到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他想也没想就迈着颤动的双脚出了帐。
“劳驾带路。”
“宁大人请。”
不一会,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金帐。脱脱不花见宁大人进了帐,双手扶掌敞颜大笑:“宁大人,快到本汗身边来叙话。”
“罪....罪臣不敢!”宁大人见脱脱不花没有怪罪自己,心里忽感一阵愧疚。
脱脱不花步履匆匆走下高台,握着宁大人手臂笑容可掬:“哎,胜败乃兵家尝试,宁大人不必自愧。”
宁大人面色十分动容,几乎快要热泪盈眶一般:“承蒙大汗不弃,罪臣此生定然竭忠尽智。”
两人紧握双手左右同行上了高台,颇有一番明君礼贤下士与贤臣恩遇明主之势。宁大人面带赤诚之色道:“大汗唤我前来,不知是为何事?”
脱脱不花笑吟吟道:“此番派人邀你前来是为了和林城墙修缮一事,而宁大人在这方面的成就是我草原人所不能及的;所有,本汗欲将此工事交给宁大人来主持,不知宁大人意下如何?可愿倾囊相助本汗?”
宁大人一下激动着说:“大汗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有宁大人这句话本汗就放心了,来人上酒。”
脱脱不花见侍女端上酒壶,亲自为他斟了酒。
“宁大人,请!”
宁大人受宠若惊地接过酒杯,学着那豪爽之人一饮而尽。谁料......杯酒刚下肚,心里就传来阵阵呕吐感,差点没吐出来。
脱脱不花见他面色有些发白,关切问道:“宁大人是喝不惯羊奶酒?”
“羊奶酒?这东西能喝?”宁大人一听是羊奶制成的酒,心里更是闻之欲吐。要不是脱脱不花在场,恐怕他早已就呕了出来,他违心说道:“臣本就不胜酒力,并不是喝不惯羊奶酒。”
脱脱不花看破也不点破,他眼睛珠快速转了一圈道:“即是如此,那本汗也就不再相劝了。”
宁大人为表忠心,忙转到正题:“大汗,和林城修缮之事没有丁壮男子可不行啊!”
“宁大人不必担心,我手下儿郎现已掳得明人壮丁数千人。”
“那辎重呢?”
脱脱不花喟叹顿刻,轻声道:“辎重已被逆贼给截断,不过现可顾不得那么多啊,如今为提防逆贼反扑,修缮大事迫在眉睫,一刻也不能耽搁。”
“大汗放心,臣定竭力主持修缮大局,若有半分差池,臣愿自刎明忠将尸首横于荒野外,任豺狼啃食,绝无半分怨言。”宁大人面色肃然对着脱脱不花效忠立誓。
脱脱不花抚掌大悦:“好,那明日...本汗便领你一同前去勘查城防。”
“那臣先行告退。”
脱脱不花点头目送他离去,他之前有意不对宁大人说清败仗原因,就是希望宁大人心怀内疚,感恩戴德效忠自己。
经此,塞外漠北战事宣告落幕,可引起这场争端的汪古部依然深陷泥潭岌岌可危;但值得他们幸运的是,明军忽从天降草原意外插手相助,让原本必死无疑的汪古人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随着双方士兵不断涌入交战,战场之处已是人喧马嘶腥风血雨。在后方,坐镇指挥的朱祁镇见战局居然从单方面的溃败转向了胶着之势,顿时大为好奇赛罕王用了什么激将法。
“公子,属下查到了。瓦剌之所以能快速扭转战局,是使用了下三滥手段,驱赶汪古人送死消耗我军体力,他们躲在后面射箭。”
朱祁镇听到哈铭调查的回报,心中苦思:“眼前正面冲锋受阻,瓦剌又重点部署兵力对付正面,要想打破僵局看来只能从侧翼插上一刀击其命门。”
于是,朱祁镇立即部署:“哈铭听令!”
哈铭正了正身子,轻夹马腹上前听令:“属下在!”
“你率三百名士兵从右翼直插战场袭扰敌军。”
哈铭正准备接令时,霍秉忠面露忧色站了出来:“公子,我军数量较少,分去三百名士兵,只会让正面承受更大攻击!一旦三百名士兵在侧翼短时间不能取得扰乱效果,正面恐有被击破危险。”
朱祁镇看向霍秉忠,不动声色而问:“那依你看,该如何做?”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依属下之见,公子可令大军虚张声势,派出少量士兵从侧面反复出动,故意让其看清我们有意形成包围。促使瓦剌内部产生惶恐。这样一来,敌军自是无心迎战,我军在逐个击破!”
朱祁镇听闻后,用手轻轻抚着下颌陷入了沉思。
过了大半晌,他抬起头似笑非笑:“我军少兵,如何能形成包围?若被赛罕王识破,只怕包围不成被反扑啊!”
“公子大可放心,瓦剌士兵有一个日夜未曾歇息,本就处于疲惫边缘,但凡有点动静便会使他们风声鹤唳。加上他们挟持了汪古人以及王员外车队,这些人明面上可派上战场滥竽充数。但他们的人心根本不向着瓦剌。”
霍秉忠见皇上面色从容,没有出声反对,便继续说:“人在恐慌过度时,心里的畏惧感也会随之放大。只要我军做足了戏码,制造出恐慌。到那时,这些人便是瓦剌大军里的绊脚石,一旦发生混乱相互踩踏亦是压死瓦剌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