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有些灾祸的发生,事先是无法预料的。王富贵以为投降了赛罕王,那之后的事便可以高枕无忧。不曾想到的是,在去威宁海子的道上,却杀出个程咬金让他措手不及。而且,这个程咬金还不是一般的瘟神。
这个瘟神是和他有着新仇旧恨的刘将军,看着刘将军似笑非笑的面容,王富贵一下想起前些日对刘将军下的狠手。想到这,他心里就不禁直打哆嗦。颤颤微微的双手连连拭去脸上豆大的冷汗,神色十分慌张,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祁镇见王富贵惴惴不安,轻笑道:“怎么?王员外竟如此不知礼数?见了故人招呼都不打一声?”
朱祁镇言罢,只闻噗通一声响,便见着一身肥膘的王富贵跪倒下来,像是一块巨石重重砸在地上。面色崩溃的王富贵双手扶地,哀声求饶:“小人上有七十岁花甲老母,下有襁褓中的待哺幼儿,一家共七十二口都张着嘴要我养活,小人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希望刘将军能体谅小人的苦衷。若刘将军肯通融,小人愿散尽家财全数孝敬将军。”
朱祁镇险些被气得笑出了声,他没想到这奸商在自己面前耍起了下三滥的把戏。他冷笑了一下,大声喝道:“我大明乃中央之地物华上国。尔等生在福中不知福,却要冒着杀头之罪,千里迢迢远涉塞外,走私贸易通敌叛国。来人,将所有人拿下,一律按滋敌大罪处死!”
王员外身后众家奴一听要被杀头,脸色一片全数煞白,众人纷纷跪地求饶:“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的们也是被王员外胁迫而来,求将军饶命啊!”
面如死灰的王富贵费劲爬起身,手忙脚乱踢向家奴:“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拿着老子的钱财,竟反咬老子一口。”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家奴们也只能闷着声任由王富贵踢打。
“够了!本将可管不着你们之间的事。来人,统统拉下去处斩!”
朱祁镇见他们相互推脱,心里不恼怒不已。“噗通一声”王员外再次跪了下来:“刘将军饶命啊,我真是为了养家糊口迫不得已啊!迫不得已啊!”
朱祁镇见他还在为自己讯接口开脱,一时心中怒火冲天,他指着王富贵叱骂:“好一个养家糊口!你王员外践踏着无数百姓的尸骨,换来了你一家七十二口的纸醉金迷。此举比豪取强夺有过之而不及,鞑子残害边关百姓,你王员外脱不了干系。从居庸关到万全卫,沿路村落哪座不是十室九空?你们为了囊中金钱私自滋敌,却罔顾我大明百姓的生死。这干得都是什么?干得都是人神共愤天理不容之事!今日就算本将饶过你们,那日月之上的苍天怎会饶过你们?九泉之下不能瞑目的百姓怎会饶过你们?”
朱祁镇说完大手一挥,无情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王富贵见两名士兵把自己拽起,顿时被吓破了胆,他声嘶力竭大喊:“刘将军,我要揭发宣府总兵官挟势弄权、尽干为非作歹之事将功补过,恳求将军给我一个机会。”
哈铭见他临死前还敢和皇上讨价还价,不耐烦催促士兵:“拖下去,拖下去。”
朱祁镇一听宣府,心里不由一揪,他急忙出言阻止哈铭:“等下!把王员外带过来。”
士兵闻令后,将全身发软如同瘫痪成一滩死泥的王富贵,拖行到了朱祁镇面前。王富贵满头大汗淋漓,大声喘着粗气呼吸格外急促,看来刚才的事对他产生很大的恐惧感,才会让他变成这幅极度惊恐状。
朱祁镇缓缓俯下了身,轻轻地给王富贵正了下衣领,轻言说道:“要想将功补过.....也不难,只要你说出的情报干系重大,那我就会考虑是否重新定罪。”
王富贵听闻朱祁镇的话语之后,双眸里有着一丝求生渴望色,他屏住了粗气殷切道:“将军放心,我说的情报绝对骇人听闻。”
朱祁镇轻轻点头,带着丝赞许之色道:“那宣府守将做出何种坏事?你且速速说来。”
王富贵重重吐了一口气,如数道:“那宣府守将.....在当今圣上御驾亲征前,便暗底下为鞑子提供大明的防御部署机密。”
“嘶.....”在场的所有军士听了这则重磅讯息,无不大吃一惊。
怪不得也先总能寻到兵力孱弱的关卡。原来,他早已对大明军事部署了如指掌。
王富贵战战兢兢瞄了一眼朱祁镇,见他喜怒不形于色,心里一下有些疑惑,难道这情报不够惊天动地?想到这,王富贵吞了一口唾液,继续说:“那守将的跋扈姿态实在令人发指!为了方便与鞑子往来,他便让鞑子自由出入宣府,不准官兵阻挠。甚至.....每年还侵吞了将士多半军饷,将士们无不怨声载道。”
朱祁镇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你手上可有证据?”
“我...我没有。”王富贵局促不安的揩去脸颊上汗水。
朱祁镇一听没有证据,面色顿时冷了下来:“那我岂能相信你一面说辞?”
王富贵见朱祁镇声色阴冷,诚惶诚恐的伏在地上解释:“我所言之事都是千真万确!如有虚假违误甘愿受天打五雷轰!”
朱祁镇见他神色惶恐,不像是撒谎之样,因此声色也就放缓了几分:“这些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不敢瞒将军,这些事在宣府那是人人皆知!百姓们看在眼里也只能忍气吞声!”
袁彬抚着额头道:“难怪在隆越客栈时,那两名随从竟敢衣着蒙古服饰大摇大摆,原来是出于这个缘由。哎......没想到我大明边关竟糜烂到这种地步。”
哈铭愤怒的迈到朱祁镇面前主动请缨:“请将军下令,属下愿前往宣府诛杀那残渣余孽,是为江山社稷除去一害!”
随着哈铭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朱祁镇这里挪了过来。朱祁镇只是微微摇头不语,他一双幽暗深邃的目光里泛着一缕神秘之色,让在场人难以捉摸。见朱祁镇陷入了沉思,所有人也不便打断,耐着性子等他开口。
终于,在过了不知多久,朱祁镇对哈铭道:“一动而牵制全身,以目前局势来看,宣府暂时不能动。”
接着,朱祁镇吩咐道:“来人,除了王员外,其余家奴一律斩首示众!”
“遵令。”
见士兵肃严的走过来所有家奴都慌了神。一刹那间,嚎啕大哭声接连不断响起。
杨四郎忙掀开长袍跪在朱祁镇面前:“四郎想为兄嫂报仇雪恨!恳请将军把王管事交给四郎处置。”
朱祁镇指着众家奴道:“你可记得害死你兄嫂的仇人模样?”
杨四郎眉毛拧到一起,眼睛里迸发出一股股仇恨之火:“就算王管事化成灰,四郎也记得他的样儿。”
朱祁镇沉声令道:“将所有家奴依次站好!”
杨四郎见状,面露诚恳之情:“将军此恩,四郎此生铭记在心。”
朱祁镇对一旁的士兵伸出手:“取刀来!”
士兵赶忙从刀鞘中取出腰刀呈来。朱祁镇挥了挥腰刀对杨四郎道:“报仇怎能没有刀?接着!”说着将武器扔给了杨四郎。
杨四郎稳稳接住武器,冲冠眦裂向家奴人群驰去。众家奴见杨四郎面带煞气,纷纷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神。
“你,出来!”
杨四郎横握腰刀,直指人群中一名惶恐不安的家奴。
此家奴正是收了王管事银子的帮凶。他认为自已经将头勾得很低了,就差把头塞进衣裳里去了。但没想到......还是被杨四郎认了出来,他忙跪倒在地哭道:“饶...饶命啊,那天,我也是受王管事所指使,求...求饶过我!”家奴边说边将怀中的银子捧在杨四郎面前。
杨四郎一脚将他手中的银子踢洒在地,怒吼道:“求饶?去黄泉路上为我兄嫂求饶吧!”说着杨四郎猛然一刺,将腰刀刺进了他的肚中。
“啊.......”
一瞬之间,家奴痛得哇哇大叫,脸上面容扭曲挤成一块极为骇人。
杨四郎见他痛苦之状,心中十分解恨!手上的劲不由加深了三分,直到家奴耸落下脑袋断了气,他才猛烈抽出了腰刀,任由家奴倒在地上。
人群中,一名尖嘴猴腮的瘦高个儿心惊肉跳的弯下双腿,以让自己不是那么的显眼。怎奈何他个儿太高,任他怎么弯曲双腿也无济于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杨四郎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声喝道:“王管事,还不快将你的狗命纳上来!”
朱祁镇见王管事畏怯窝在人堆里不敢出来,对士兵命道:“将那瘦高个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