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宫南雪坠入锁魔窟禁地深渊,王心儿才知任性过分了,急忙与楚南杰一同去寻王虚仙,原原本本的回禀了此事。当时季虚白正与王虚仙商讨锁魔窟封印事宜,故而听到,脸色大变,赶去锁魔窟禁地。王虚仙随后追去,临走时,失望寒心的让王心儿跪在原地,自省待惩。楚南杰未得指令,便去寻周虚阳了。
二人到了禁地悬崖,季虚白欲下去寻找,被王虚仙拦住。王虚仙道:”季三,以大局为重。宫师侄落入涤魔池,有死无生,何苦自损修为下去?“季虚白道:”无论生死,总要尽师徒之情!况且有纯匀之气,季三未始不能上来。“二人相持不下,忽见宫南雪自黑雾上来。王虚仙闪过一丝惊恐,断然道:”宫师侄不能留。“在他看来,能与黑雾亲和,已与大魔无疑,养天剑便要射杀宫南雪。
季虚白问心不忍,”止云“挑开”养天“之际,见黑魔之气离开宫南雪,当即纵身下去相护。那黑雾汇聚千百年的怨气魔气,纵然季虚白境界极高,真气遍布心脉,难免遭受黑雾腐蚀,留下隐伤。
季虚白由己推思,这才检查宫南雪身体——竟无半分异样,问道:“小宫儿,你把坠崖之后的所闻所感详细道来,不可遗漏一处细节。”宫南雪如实答了,将落下深渊发生的一切事情和盘托出,没有丝毫隐瞒。季虚白眉头紧锁,陷入深思,终不得所获,于是说道:“无论如何,总归安好。掌宗既令你抄写《问虚心诀》百遍,你便静心去做吧。”
此后,宫南雪留在书房,始终不出,每日只有云婆婆来一次送些简单食物,偶尔唠叨唠叨闲话,日子过得更清净了。宫南雪基本上独在抄写心诀,到了入夜总不免想起王心儿近况,三年以来才始相见,又闹出这般大祸,王心儿性喜热闹好动,被禁足闺房,想来一定很难受吧?久违不见的清儿似乎长长许多,隔三差五会探望王心儿,但她闺房所设的禁制只能把清儿拒之门外,独有一次王虚仙探望女儿,准许小青蛇清儿进了半柱香时间,知晓了心儿很好的一点消息,心里多少踏实一些。
宫南雪遍遍抄写《问虚心诀》,开始当做任务抄的极快,后来每抄一遍皆有不同见解,便放下了抄写速度,同时印证往日修行,竟奇妙的学会借星辰之力御之。七色星格对应七颗星辰,宫南雪体内是气、火、金、木、土、水、风七种属性。原本御气界修炼是各灵力兼顾修习,最后激发同源属性主而修之,宫南雪是反其道而行,凭借火灵力天赋跳过而独修,此时一术通百术通,不知不觉中对御气界有了更深的体会。
御气界,御气,突破境界还在一个“气”字上面,其余术法体术诸流便属于外功了。宫南雪冥思通彻之后,引气导气周天畅顺许多,体内贮藏的“气”也蔚为可观,已能御气周身护体,并爆发出气劲震动半丈之地,而又在不断重复中与御身御心融会贯通。
等到宫南雪抄到百遍,已是两月有余。这日云婆婆又带着清儿给他送饭,宫南雪发现外面开始呼啦的下起雪来,眨眼间变成了漫天大雪。记忆当中,问虚山很少有落雪,最多只出现过零星的细雪,似今日这么大的雪从未有见过的。宫南雪忽然想到了云水峰,每年师父会带自己去那里拜祭师娘母子,也会去看望陌生夫妇的碑坟,但禁闭控火堂的三年却错过了,算下时间,今年许是可以跟师父同去拜祭了。
宫南雪想着想着,心绪纷乱,蓦地脑海中冒出来幼时那个可怕的念头,自己是被抛弃的,很清晰的记得被抛下时满眼都是皑皑白雪翻滚,云水峰顶趴着一条身影,登时头疼欲裂,睁眼看着尽在咫尺的云婆婆和清儿,耳边却是从遥远的方向传来云婆婆的关问声音:“雪儿,你咋啦?雪儿……你莫要吓唬婆婆,雪儿!”
这一连串的雪儿,似乎不是雪儿,而是记忆深处更熟悉的声音,玦儿?……宫南雪终于忍受不住吼了出来,眼角竟瞟见云婆婆和清儿腾空撞倒木门震飞出去在了很远的地上,可爱可亲的云婆婆的嘴角甚至流出了淤血。宫南雪大惊,害怕,想去扶起云婆婆,但全身好似麻木,无法动弹,眼角流出泪水来。此刻,宫南雪只觉身心失控,体内竟而自发引气导气——引气七十二周天,导气三十六周天。
然后宫南雪就见冀云殿上空黑云涌动,雷电不断,接着是王心儿蹦跳走来的身影,只见她先扶起云婆婆,许是云婆婆无碍,又匆匆的朝他跑来,哪知离他十丈处,被一股无形的结界弹飞到地上,便听见王心儿着急呐喊:“雪团,你还安好?你还安好么?”
宫南雪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音,只能艰难的含笑着点几下头。但在王心儿眼中,宫南雪面容憔悴扭曲,笑的实在难看极了,大叫道:“你骗人,你到底怎么了啊?”
这时,季虚白凌空跃来,负手仰首,立于屋顶,体内八颗星辰笼罩一层白色,全身真气鼓荡,隐现着流动的闪电,忽地双手戟指擎天,正自抵挡着上空中落下的一道道黑紫的闪电。那闪电仿佛永无止境,不时地落向冀云殿,集中而持久。
王心儿心下兀自骇然,想起六七年前自己经历这破境的劫难时,不过只感受到几丝断断续续的电流经过自己的四体百骸,然后顿觉心台澄明,气息安宁,前后不过盏茶功夫。那时才知是季师叔早在霄云殿上为自己化去了劫难,何以今日这劫难如此顽强肆虐,持久不散?自己在十丈之外依然感受到雷劫的狂暴?
又一道惊雷乍现,季虚白蓦地吐了一口鲜血,退了两步,四根手指瑟瑟颤抖,然而并不退缩,直接双掌擎天。这时王虚仙赶来恰巧瞧见,倏地破开气流结界,窜了过去,双手变换捻诀,同是抵挡闪电。一时上空中乌云盖顶,雷电躁动,周围的飞雪惊的退步百丈。
僵持半柱香时间,一道极其狂暴而巨大的闪电直接穿透二人的防御,击中在宫南雪身上。季王二人当场震飞,摔到地面上,各自喷了一股殷红的血,同时房屋坍塌,化作一堆木头废墟。
且说宫南雪受了这道闪电,立时忍不住嚎叫起来,声震上空,直传到问虚山脚,“啊……啊……啊……”痛叫声中,乌云密布下道道闪电持续击打到宫南雪,登时衣服支离破碎,浑身上下布满伤痕,有的甚至溢出血珠来,颇显的惨不忍睹。
季虚白心疼,便欲上前相护,哪知重重闪电下形成一个坚固的漩涡,他一触及,便是数道电击加身,如果强行进入,只怕人未救下,自己却有灰飞烟灭之虞。季虚白不忍,高声急道:“小宫儿,既劫来之,则顺天安之,以身御心,以心御气,以气御身,御圣而无为。”声音里竟有些发抖。
宫南雪只觉身体每一寸都疼,难受的紧,听到师父的声音心里觉得安慰温暖,开始回想这十年来朝夕修习的功课,顿时觉得好受一些,便似有所悟,甫要想到一丝头绪,却被一道紫黑的闪电击溃四散。宫南雪脑海一片空白,体内好似有一股能量发泄不出,只想着如何发泄出来,下意识双拳锤向地面,激起木屑飞雪乱舞。
又一道紫黑的闪电击来,宫南雪只觉醍醐灌顶,想起了主殿匾额上四个朱红大字“人间大道”,何为大道,季虚白曾教诲,大道千变万化,发于心收于心,坚守本心是为道。宫南雪眷念师父透着祥和的笑意,只道是天行天事,地行地事,人行人事,当即站起身来正面迎接滚滚雷电。